他竟然沒走？

蕭染回頭借著院的路燈看他，商酌言沒再說什麽，隻是對招了招手。

蕭染當做沒看到，還要離開，商酌言便嘖了一聲：“我好好跟你說話的時候你最好要聽，不然等我不想說了，你可就沒反悔的機會了。”

這赤的威脅讓蕭染停下了腳步，沒辦法，誰讓遇到的人是個瘋子呢？一個想做什麽就會做什麽的瘋子。

蕭染最終還是走了回去，在亭子外站著：“六叔找我有事？”

商酌言坐在亭子四石柱間相連的長椅上，背靠著石柱，一條踩在長椅上曲著，另一條隨意踩在地上，他的指尖有點燃的煙，蕭染站在下風口，能聞到尼古丁的味道。

商酌言坐的位置剛好在燈的影，蕭染看不清他到底是什麽樣的表，但很神奇的是就是覺得商酌言的心不好，很不好。

和昨天一樣。

人在心不好的時候總會很衝，甚至做一些發瘋的事，商酌言這個人怕是更甚，蕭染繃著腦子裏的那弦小心翼翼地應對著。

商酌言輕聲笑起來的時候蕭染繃的那弦幾乎要到了極限，警惕地看著商酌言，有那麽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的這個環境都開始變得森可怖起來，幾乎下意識地想要後退一步，卻又死死忍住。

商酌言不會喜歡的。

“嗓子還這麽啞的嗎？”商酌言笑問：“下次還敢嗎？”

蕭染：“……”

這人純屬有病，上一秒還憂鬱難過，下一秒就瘋瘋癲癲。

你連他的緒都捉不，更不要奢能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麽了。

蕭染不浪費這個力氣，站在原地隻當沒聽到這句調侃的話，商酌言看了幾秒似是也覺得沒什麽意思，不再發瘋，卻開始嫌棄蕭染距離他太遠。

“站那麽遠做什麽？怕我吃了你？可是蕭染，我要是想吃你，你站在哪裏我都一樣吃。”

“這是商家。”蕭染提醒他：“我知道六叔什麽都不怕，但我不能沒有顧忌。”

“過來。”商酌言看著：“這裏沒人會來。”

蕭染不相信他，這裏又不是什麽地，能睡不著走到這裏來，這個家裏的每一個人都能，可商酌言語氣裏已經有了明顯的不耐，蕭染要是不聽話，還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來。

蕭染走進涼亭，在商酌言的對麵坐了下來，距離依然不近，做好了商酌言不滿的準備，但商酌言竟反常的一句話也沒有。

他好像沒有煙，那煙在他手指間被夾了很久，直到快燃燼了他都沒有一下，蕭染一開始全心的都在防備上，防備著商酌言會不會突如其來地刁難自己，可漸漸地不知怎麽回事，竟將注意力放在商酌言的表上。

路燈映照在他的臉上，配著後濃得化不開的夜讓人覺得孤獨。

蕭染沒有‘他竟然也會孤獨’的想法，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是孤獨的，商酌言走到現在這個位置，高不勝寒的他怕是會更比常人更孤獨。隻是意外，商酌言會這麽輕易地在人前展現出這樣一麵。

這讓蕭染覺得危險。

“不疼嗎？”蕭染出聲打破了這詭異的沉悶，商酌言聞聲回頭過來看，眼神有瞬間的迷茫，似乎不太明白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也不過瞬間商酌言就反應過來，視線落在蕭染看著自己的手上。

煙馬上就要燃燼，火靠近自己的手指部位，已經覺到鮮明的熱。

其實是有點疼的，但有時候疼也並不是一件壞的事。

蕭染本以為商酌言會理所當然地將煙扔掉，可是看了幾秒發現商酌言似乎沒有這樣的打算，他好像是在等，等那火燒到自己，給予自己最真實的疼痛，蕭染移開視線準備看向商酌言的臉，去看看他是什麽表的時候他的手卻在這一刻了，卻是讓蕭染大跌眼鏡地將還點著的煙碾在自己另一隻手的手心。

蕭染震驚地看向他的臉。

他似乎並不覺得痛，眉宇間連微微閃的痕跡都沒有。

可那煙的確是燃著的，蕭染坐在這裏甚至覺得自己能聞到焦的味道。

似是察覺到了的目，商酌言從自己的手心移開視線看了過來，那是平靜的，沒有毫緒起伏的一道目。但就是這樣的一道目讓蕭染下意識的從座位上起了，如果說以前的商酌言是個蟄伏的布置好陷阱的獵人，那麽現在的商酌言讓蕭染覺得他是個遊走在暗夜中的死神。

他不需要向你展示他的兇殘和手段，單憑這一個眼神就夠了。

足夠讓人膽寒。

蕭染的懼怕那麽明顯，明顯的商酌言都忽視不了，似是覺得有趣，又或者實在無聊地想逗一逗，便笑了起來，問：“怕我？”

蕭染沒有回答，隻是看向他依然用煙狠狠碾著自己的手，商酌言順著的目也瞧向了自己的手，笑著將煙扔開，繼而看向了濃得化不開的夜：“你走吧。”

他將自己心來地留下，卻又什麽都不說的讓自己看了一場自，像隨手逗弄了一下寵，繼而又覺得沒什麽意思。

蕭染不明白他，卻借著昏黃的路燈看到了他掌心那近乎爛掉的傷口。

不知道是不是一種錯覺，蕭染覺得自己在今天晚上，終於窺見了屬於商酌言的一點真麵目，他掩埋在浪不羈之下的是怎樣都排解不了的苦痛，所以才會借由這樣的方式來尋找活著的真實。

蕭染當然不會愚蠢到去詢問商酌言此時的苦痛，但也沒有聽話地離開。

很奇怪也很衝的一個決定，但等蕭染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重新坐下了，沒出聲，商酌言似是也沒發現，始終沒有回頭再看。

夜很長，但又很短，蕭染覺得自己隻是稍微閉了閉眼睛，再睜開黑夜已經退去，天已經微微亮了，竟然在涼亭裏坐了一晚上，還睡了過去。

記憶回籠，下意識地看向對麵的位置，商酌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時間還早，清晨的花園裏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薄霧。

如果不是商酌言昨晚坐過的地方有煙頭殘留的證據，如果不是起準備離開的時候有西裝外套掉落在腳邊的位置，蕭染說不定會覺得昨晚發生的一切是一場不真實的夢。

蕭染拿著外套離開花園準備回西院的時候路過主樓，以為這個時間點會來回走的隻有老宅的傭人，卻不想主樓前的空地上已經站了一眾人，人雖多卻雀無聲，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越過眾人，蕭染看到了與眾人相對而立的商酌言，他手拎著一棒球棒，漫不經心的站著，目掃過眾人似是在尋找可以讓他下手的目標。

突然，他的視線頓了一下，越過人群直直的朝蕭染看來。

直覺告訴蕭染，應該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眼神都尚未收回來就看到了商酌言角漾出的一抹笑，帶著嗜的瘋狂：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