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問：“你想留下嗎？現在還只是一個胚胎。”

茫然極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會不會重蹈覆轍。

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把留下來。

僵持之際。

年的倪清時突然站起來，將手放在媽媽的肚子上，一字一頓地，懵懵懂懂地，吐出兩個字：“妹妹。”

妹妹。

幾乎一瞬間落下淚來。

這兩個字對多大啊，已經失去過一個孩。

“我想把留下來。”于是很肯定地說，“我一定會照顧好。”

“我會看著長大。”

“我會給很好很好的一生。”

“我會……”

“我不會再讓像清歌一樣。”

“我不會讓的人生，再出一點差錯。”

——

十八歲的容嶼，坐在倪家的書房里，聽完這一段過往。

他似懂非懂，問：“所以，我喜歡上倪歌，不在阿姨的計劃中嗎？”

“確切地說，是‘早’，不在我的計劃中。”

容嶼思考一陣，客氣地指出：“我們沒有早，我們從來沒有確立關系。另外——”

他想來想去，已經想不出更客氣的說法：“倪歌的人生，是‘可計劃’的嗎？”

的人生，為什麼要由你來計劃？

倪媽媽沉默一陣，舌發苦：“你能理解嗎？我真的很不放心。”

“……從小就不好，當初送去南方治病，就……一個人坐在車上，一直回頭看我，可我都不敢看。”停了停，將目落回容嶼上，“那麼小，你也這麼小。我沒辦法天天盯著，但至在大事上，我可以幫掌舵。”

容嶼不知道該說什麼。

面前的茶已經涼了，新年的禮花在窗外升空，遠傳來喧鬧聲。

“我可以等。”許久，他垂下眼，輕聲，“我可以等長大。”

“阿姨會有這樣的顧慮，無非是覺得，我并不是一個可托付的人。”容嶼沒想到自己要在十八歲時做這種承諾，可是有什麼關系？所有的顧慮，他早就一一想過。

他輕笑：“但是，我又不會永遠只是個男孩。”

他站起來，面對著倪媽媽。

燈下，年面容清俊，從眉到眼，容貌姣好。眼睛彎起來時笑意飛揚，近乎跋扈，蘊藏著某種只屬于年的，未知的力量。

“如果您是擔心清歌的事重蹈覆轍，那這個問題太好解決了，只要不想生，我可以一輩子不要孩子。”

“但如果是因為擔心年紀太小，被我影響，做出不合時宜的選擇——”

容嶼頓了一下，角上揚。

“您不妨等到年之后，讓自己來選。”

“你這樣自信。”倪媽媽忍不住，眼睛微彎，輕輕笑起來，“未必真的選擇你。”

“這樣嗎？”

他聳聳眉，尾音微微上翹，聽起來像是發問，言語外，卻毫無疑的意思。

他非常篤定。

“——那我就去破壞的婚姻，結一次婚，我搶一次婚。”

所以，其實也不完全是在騙倪歌。

那種流氓的話，他真的對的母親說過。

他曾經在十八歲的新年夜，站在母親面前，背脊筆直地，認真地，看著的眼睛。

用一個年最大限度的狂妄，近乎囂張地說——

“我說到做到。”

——

容嶼說完，車上安靜了很久。

天黑沉，路燈明滅，夜空無盡延，SUV被包裹在濃稠的夜之中。

倪歌有點呆呆的，容嶼湊過去，親親的額頭：“你吃晚飯了嗎？”

誠實地搖頭。

容嶼失笑：“剛剛怎麼不說。”

說著，他啟車子，帶去找24小時營業的店。

已經過了凌晨，臘月寒冬呵氣霜，路上行人稀。

他的車像一道影子，悄然無聲地進市中心，停在一家亮著燈的KFC前。

江邊寒氣陣陣，水面上起了霧，渡停靠在岸邊，白的水鳥在四周盤旋。

容嶼拔下車鑰匙，將的圍巾系：“你手冷不冷？要不要戴手套？”

“不用了吧。”打開車門跳下車，半張臉埋在圍巾里，小聲嘟囔，“你牽著我就行了。”

容嶼笑意飛揚，握住的手。

店除了值班的店員，沒有別的客人。

兩個人找了位置坐下，容嶼掃碼點單，倪歌想來想去，忍不住小聲問：“那，那些信呢？”

他微微一頓，放下手機：“阿姨很早就還給我了。”

當初倪歌寫給容嶼的信，一部分寄往他的學校，一部分寄往了大院。

寄往大院的那些，幾乎全被媽媽攔了下來。

又在那個新年夜，全部還給了他：“很抱歉，它在我這里，多放了幾年。”

“再放十年也沒關系。”容嶼上這麼中二又狂妄地說著，手上立刻接過來，生怕后悔似的，“我和的，不需要這種脆弱的聯系方式來進行維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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