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下祖宅的這一夜,許芳菲沉浸于外公離去的悲痛之中,輾轉反側,大半夜都沒睡著。
聽著旁男人均勻平緩的呼吸,知道他睡眠淺,怕吵醒他,便披上外套,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著步子走出臥室,去了客廳。
鄉下祖宅的客廳,照當地的說法其實不“客廳”,堂屋。
因剛辦過喪事,屋里的白燭還未熄滅,搖曳的火在夜里撲閃,為黑暗中的源。
許芳菲在電視柜旁的沙發上坐下來,思量片刻,點亮了手機屏。
這會兒心抑郁,忽然想和楊聊聊天。于是打開微信,找到與楊的聊天對話框,遲疑地、斟詞酌句地敲下幾個文字:【睡了沒?】
然后點擊“發送”。
余掃過手機屏最上方的時間門,已經是凌晨一點半。
許芳菲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猜測這個時間門點,楊應該早已睡下,應該要明天早上才會回復自己。便準備切出微信,隨便刷一刷短視頻來轉移注意力。
誰知,剛看完一條萌寵小視頻,微信便叮叮一聲。
許芳菲眸微閃,點進去。
楊:還沒有。怎麼了?
許芳菲眉心微鎖,回復:這麼晚了,你該不會又在和許靖打游戲吧?
楊:噗,拜托,我是夜貓子,許靖又不是。你們當兵的作息多嚴苛多規律你不知道嗎。
楊:我是在加班,剛回到租的房子。
許芳菲:我去,你們老板也欺負人了。加班到這麼晚,怎麼得了?
楊:和我們老板關系不大,京城本來就卷,我們新這一行更是卷中之卷。你別嫌我下班晚,我走的時候,我們那棟寫字樓還有好幾層都亮著燈,一點不夸張。
許芳菲:【擁抱】辛苦了姐妹。
楊:你平時都是早睡早起,今天怎麼也熬到這麼晚?你總不可能也是因為加班吧?
“……”屏幕這頭,許芳菲看著好友發來的文字,靜默好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回復道:我外公去世了,今天剛下葬,我和鄭西野還有我媽在鄉下的老宅。
楊明顯有些沒回過神。對話框頂端,一直是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卻半晌都沒有回信。
足足一分鐘,新消息才刷出來。
楊:【擁抱】【擁抱】【擁抱】
楊:有鄭西野陪著你就好。外公和外婆團聚了,節哀寶貝【擁抱】
許芳菲眼眶里浮著霧氣,角卻微勾,回復:沒事的,我已經緩過來了。就是晚上睡不著,忽然想找你說說話。
楊:聊啊,反正我也不困,還說追兩集網劇再睡。
許芳菲:你第二天不上班?
楊:加班到這麼晚,老板給了我們一上午的時間門調休。
兩個閨中友天南海北地聊了會兒。
須臾,許芳菲抿抿,將琢磨了一晚上的事向楊傾訴:我調到晉州工作了。這兒外公去世,我想把我媽接到晉州和我們一起生活,你覺得可行嗎?
楊:這事你和鄭西野,還有你媽提過沒有?
許芳菲:我只是剛有這個念頭,還沒跟他們聊過。
楊:那你得先提,看看他們雙方各自是什麼態度。你媽是你親媽,你從小到大和生活在一起,什麼都很自然。但是他們兩個不一樣。對鄭西野來說,你媽媽就像一個陌生長輩,對你媽媽來說,鄭西野也是個陌生大男孩,忽然要他們兩個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所有生活習慣都需要磨合,很容易產生矛盾。
許芳菲后知后覺明白過來,想了想,回復:嗯,我知道了,謝謝你提醒。
楊:你明天先去探鄭西野的口風,問清楚他的意思,你們再一起去問你媽。千萬不要想當然自作主張,知道嗎?
許芳菲:嗯嗯。
凌晨兩點左右,兩個好友結束了們的微信聊天。
許芳菲裹披在肩頭的棉服外套,了有點凍紅的雙手,收起手機,折返回臥室,小心翼翼捻起被子一角,躺進去。
不料剛鉆進被窩,一副實滾燙的膛便被從背后上來,將小的輕裹懷中。
許芳菲詫異,帶著幾分歉意地問:“是不是我靜比較大,把你吵醒了?”
鄭西野閉著眼輕吻的耳垂,聲道:“從上床開始,我就沒睡著。沒有吵醒這一說。”
許芳菲更驚,在鄭西野懷里翻了個,面朝他側躺著。
手抱住他的窄腰,臉蛋也他前,火一樣的溫度將冰涼的皮溫暖。
輕輕地說:“我以為你睡著了。”
鄭西野吻的額發,嗓音很沉,低而:“看見你心這麼喪,我心都心疼死了。怎麼可能睡得著。”
“我沒事的。”許芳菲如此回。
腦海中想起楊的叮囑,糾結半晌,微腫的眸子在黑暗中靜他容,想說什麼,言又止。
鄭西野緩慢開眼皮瞧,輕問:“有話想跟我說?”
“現在太晚了,你明天還要開車。”許芳菲彎,抬手輕輕了他的下,“快睡吧老公。明天我再跟你聊。”
鄭西野又吻了下的,應道:“晚安。”
翌日清晨,媽媽喬慧蘭便帶著兩個年輕人返回了凌城市區。
外公是腦溢去世,走得十分突然,因此直到現在,喬慧蘭都沒來得及把消息告訴住在刑警隊家屬院的小萱。
回喜旺街的路上,經歷了打擊的喬慧蘭昨晚以淚洗面,徹夜未眠,這會兒疲倦得厲害,靠在汽車后座沉沉睡去,許芳菲則坐在副駕駛室和鄭西野聊天,做著今后的打算。
著窗外的流云田野,許芳菲拿紙巾悄悄拭去眼角的淚痕,微蹙眉頭,輕聲遲疑道:“我爸去世之后呃這些年,媽一直跟我和外公相依為命,現在我不在邊,外公也走了,我怕媽媽一個人生活,時間門長了會出問題。”
鄭西野目視前方開著車,語氣很平靜:“媽年紀越來越大,凌城太偏遠,醫療條件相對落后,咱們確實不能繼續把一個人留在這里。”
聽見鄭西野的話,許芳菲眸突的微閃。
靜了靜,回頭往后座方向看了眼,確定媽媽仍舊睡得沉,才又轉回來,低嗓子慎重開口:“阿野,那媽媽這個事,你有什麼想法嗎?”
鄭西野淡淡地說:“其實這次回凌城的路上,我就已經打算好了。”
許芳菲微怔:“什麼打算?”
“咱倆現在都在晉州,如果媽愿意,我希和我們一起到晉州生活,方便咱們為養老,盡孝。”鄭西野側頭看向,角微勾,嗓音也低低的:“你要是贊我,我們回去就找機會和媽商量,你要有其它想法,我就都聽你的。”
許芳菲鼻頭突的一,到無以言表。
哽咽道:“阿野,謝謝你。”
鄭西野似覺好笑,微挑了下眉峰:“小姑娘,以前你對我客客氣氣也就算了。怎麼現在老夫老妻,還喜歡把這話掛邊?”
他是玩笑的口氣,意在松緩的緒。許芳菲知道。
但眼眶里的淚水還是忍不住滾落下來。含淚看著他,沉兩秒,說:“因為我要謝你的,實在太多了。”
相識至今,和
的家人就一直蒙著他的照顧與庇護。
父親早逝,母親含辛茹苦支撐這個家,上頭還有一個半癱瘓的外公。許芳菲自生長的小家,也從未抱怨過家庭的殘缺與清貧,但從客觀角度來說,知道在擇偶方面,自己的家庭并非加分項。
但這個男人,從來沒有把的家庭視作累贅,相反,他給予了家人加倍的關心護。
一旁,鄭西野抬手,用指背輕拭去臉上的淚痕,淺笑:“小許同志,我再強調一遍,我是你男人。哪有姑娘會自己男人見外的。”
許芳菲嗚咽眼睛:“可是我真的很謝你啊。”
鄭西野無奈,靜默不語地瞧了一會兒,道:“你再說謝,我就靠邊停車。”
許芳菲眨了眨淚珠墜的眸,不解:“停車干什麼?”
鄭西野淡聲說:“當著咱媽的面,親死你。”
“……”
許芳菲默,心里暗自發誓再也不提那個“謝”字了。
回到喜旺街,外公的靈堂已經拆掉,9號院又恢復了往日的市井煙火氣。
在這個破敗的老街區,一個老人的離去,就像枯葉卷冬風,很快便會被來年的春季掩去所有痕跡。
鄭西野到江敘那邊接小萱去了。
許芳菲則留在家里,和媽媽一起整理外公的。
臥室,喬慧蘭疊著父親的被單,時不時便會吸吸鼻子抹一把淚。
許芳菲見狀,心里也難,出一張紙巾給媽媽遞過去。靜默了會兒,終于輕言細語,將和鄭西野的想法說出來。
令許芳菲意外的是,對于兒婿要把自己接到晉州去養老的提議,喬慧蘭幾乎是想也不想便拒絕。
“不去。”
“……為什麼?”許芳菲不理解,“媽,外公已經走了。如果你是擔心小萱,等我們安頓好,完全也可以把小丫頭接過來。”
喬慧蘭抹了把臉,笑:“沒有什麼苦衷。純粹是因為我在凌城幾十年,什麼都習慣了,你們覺得這兒落后、不方便,不發達,但在我心里,這兒好的。”
許芳菲眉頭越皺越:“可是媽,人都會老。等將來你年紀再大一些,我和阿野隔得那麼遠,沒辦法照顧你。”
“我知道你們兩個孝順。不過,你媽我現在還不到五十,真要到老得不了那天,還早得很。”
喬慧蘭說著,起將外公的所有打包收進一個大口袋,松快地說:“等我真的生活不能自理,我自己知道來找你們,到時候啊,你們別嫌棄我這個老太婆,把我背出去扔了就行。”
母親心意已定,許芳菲勸了半天說不,只得放棄。
兩個年輕人留在凌城陪伴喬慧蘭一周,之后便返往晉州。至此,盡管許芳菲再不舍再悲傷,也不得不承認,外公這一頁,已經從生命里正式翻過。
回到晉州,工作生活再次回歸正軌。
時間門是平所有傷痛的良藥。
每一天,許芳菲白天在狼牙大隊勤勞當碼農,晚上回家屬院,便在鄭西野的低哄下沉沉眠。充實的工作,人的守護陪伴,讓慢慢外公去世的霾中走了出來。
四個月后的一個周末。
早上八點不到,許芳菲在被窩里翻了個,正想繼續睡,兩片微涼的薄卻覆上了的瓣,溫耐心地輕碾緩磨。
就這樣,在迷糊之間門被鄭西野給吻醒過來。
“唔……”許芳菲了個懶腰,著惺忪的睡眸緩慢睜開眼,看見男人清冷深邃,又近在咫尺的眸。
許芳菲抱住他的脖子,嘟囔著跟他撒:“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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