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正則沒說話, 一展披風，披在了的肩膀上, 低聲道：“知道，不是帷帽。”

薛玉潤看看他, 放下了手。

楚正則低頭替系上披風的系帶。

他離得近, 薛玉潤有點兒不自在地偏過頭去, 輕輕地“喔”了一聲。

不過，等楚正則系好，拽著披風的兩端，瞧了瞧。

這件月白的披風輕薄綿，一點兒也不覺得熱。若是擱在平時，一定很喜歡。但今天，左右看了看，憾地道：“但是這麼一來，就完全瞧不出我這件撒花煙羅衫好看在哪兒了。”

楚正則往后退了兩步，打量了一眼，道：“朕覺得不錯。”

薛玉潤狡黠地側首，問道：“你覺得不錯?那我這件羅衫和昨兒那條鵝黃的羅比，不錯在哪兒?”

楚正則抿了一下，問道：“你是想留在太清殿比一遍你柜里的裳，還是想去看銀漢橋燈會?”

薛玉潤朝他做了個鬼臉：“分不清就分不清嘛。”

楚正則瞥一眼。

薛玉潤就立刻拽住了他的胳膊：“皇帝哥哥，不許回南殿，君無戲言哪。”

楚正則：“……你這個時候倒是會說這四個字了。”

“見機行事嘛。”薛玉潤落落大方地回道，又好奇地問他：“皇帝哥哥，雖然我會見機行事，但是我們就這麼出去，真的沒關系嗎?”

總覺得楚正則也是臨時起意，沒有像他往常一樣，做了縝周到的準備。雖然靜寄山莊晚上燈會的時候人群分散，但是跟楚正則都不在，許太后自顧不暇就算了，太皇太后不會問嗎?

“你別跟朕作對，就沒關系。”楚正則帶著穿過長廊與花叢，神容散漫。

薛玉潤義正辭嚴地反駁他：“瞎說，我那麼乖，從來不跟皇帝哥哥作對。”

反正作對的時候，都喊他“陛下”的。

楚正則扶著坐上馬車，似笑非笑地看著：“那朕可真應該好好地翻一翻《說文解字》，看看‘乖’這個字，究竟作何解釋。”

薛玉潤端坐在馬車上，朝他探出子，笑意妍妍地手拉他：“那你也只能等從銀漢橋燈會回來再翻。”

楚正則低笑一聲，握著的手，坐上了馬車。

*

與此同時，壽竹正將乞巧宴瀉藥一事一五一十地稟告太皇太后。

許太后就坐在邊陪著，壽竹說話時，一直攥著手中的帕子。

許家人參加賭局的事兒，德忠瞞下了壽竹，只悄悄地告訴了。言辭之間，顯然是覺得許家不知道是誰，欺瞞了。皇上照顧的面，也因此顧慮許家的面，不會把這件事捅給太皇太后。

此時壽竹也只說：“下瀉藥的人查出來了，是個利熏心的小宮，德忠親自審的人。顧姑娘的事，也與瀉藥無關，是癸水的緣故。”

太皇太后神未變，只在聽到“癸水”二字時微微蹙眉。

盡管許太后明知壽竹不會提及許家人的事，聽完還是心底長舒了一口氣。

看到太皇太后的臉，許太后連忙打起神，請罪道：“皆怪臣妾安排不當、治下不嚴，讓顧姑娘在殿上失儀，還險些被小人所害，在這大喜的日子……”

遲疑著，將“見了”三個字咽了下去。

太皇太后抬頭看了一眼，又看向壽竹：“殿上可沾了?”

壽竹搖了搖頭：“婢子查過了，未曾。”

許太后深深地嘆了口氣，自責而又欣地道：“幸虧我們湯圓兒機敏。等湯圓兒過兩年主中宮，到時候，臣妾也就安心了。”

“是啊。湯圓兒也快到來癸水的年紀了。”聽到“湯圓兒”這三個字，太皇太后神容舒緩地笑了笑，對薛玉潤也向來一言九鼎：“咱們也有過這樣的年紀。”

太皇太后慢飲一杯茶：“癸水的事兒，有的人就是來得突然又疼得厲害，誰也沒法子。”太皇太后說著，看了許太后一眼，語調平和：“就這樣罷，既然殿上未曾沾，大好的日子，誰也不許再提了。”

許太后心下一，也端了茶，笑道：“母后說得極是，今兒畢竟是乞巧節。”

喝了口茶，機敏地岔開話題：“說來，臣妾先前就沒在宴席上瞧見陛下和湯圓兒，湯圓兒是不是給陛下送禮去了?”

笑問道：“小娘子們替乞巧節準備畫的、刺繡的都有，臣妾扶您去瞧一瞧香案?也不知道湯圓兒是不是也給陛下準備了刺繡?”

太皇太后在許太后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走至室外，遙遙地看了眼靜寄山莊最高的那幢摘星樓。飛揚的檐角藏在浮云與疊翠之間，置其上，想必可袖手摘星。

太皇太后收回視線，笑了笑：“隨他們去吧，便是今晚的燈會見不到人，也不必多問。陛下提前跟哀家打過招呼了。”

許太后恭順地低頭：“是。”

*

然而，原本該摘星樓的楚正則和薛玉潤，此時正在前往銀漢橋的馬車上。

天下承平，街市自然熱鬧繁華。

沿街賣聲愈發的清晰，熱氣騰騰的油餅和包子勾著人心里的饞蟲。間或聽到孩子奔跑時的笑鬧聲，小姑娘一聲疊著一聲地喚著“哥哥慢點跑!我鞋子還沒穿呢!”后頭跟著母親抄起掃帚的疾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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