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虞聽晚在霽芳宮待了很久才回淮殿。
回來后,獨自一人坐在窗前。
從傍晚,坐到天漆黑。
腦海中,反反復復,各種畫面織。
從小時候在父皇母后膝下,每日不知憂愁為何開懷長大,
到宮變那日,一夜間流河,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皇命喪敵寇之手,
再到這段時間,費盡心機和謝臨珩百般周璇。
太多太多。
這些畫面織在一起,忽然讓人覺得極度的疲累。
就好像,如今這短短三年,比曾經那十幾年的還要漫長。
虞聽晚用力閉上眼,腦海中的所有畫面,在最后,盡數轉變為今日在霽芳宮中,司沅對說的那些話。
維持著最初的姿勢,任由那些囑托一遍遍在耳邊回響。
直到心頭的那種疲累慢慢散去。
強行讓自己從那些負面緒中掙出來,待心神一點點冷靜下來,才喊來了若錦和歲歡。
與若錦和歲歡一同進來的,還有霽芳宮司沅特意找來的與虞聽晚形相似的侍方梨。
虞聽晚打量著方梨的形,點了點頭。
對若錦說:“去準備面紗和冪籬,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偶風寒,需要掩面。”
若錦應下,“是,公主。”
“還有,”虞聽晚又道:“白日暴的危險太大,我們天黑后離開。”
起,往殿走,“按照以往傳統,明日宮宴上,不了游湖賞花,并且游湖這一項,多是安排在最后面。”
“明日上船時,若錦和歲歡跟我一起上去。”
“方梨。”虞聽晚話音一頓,看向歲歡旁邊的侍,“明日你找時機,在游湖登船之前,借著添酒水的名義先行進船艙。”
“等游完湖下來時,你換上若錦給你準備的,戴上面紗和冪籬,偽裝我的樣子,和歲歡一起回淮殿。”
方梨是司沅挑細選挑出來的人,衷心和能力自是不必多說。
虞聽晚剛吩咐完,便恭敬應聲,“奴婢謹記,公主放心。”
虞聽晚又代了一些明日離開時需要注意的細節,便擺手讓們下去。
歲歡和方梨二人先行離開。
若錦看了眼自家主子,無聲退出了殿,沒過多久,手中端著一碗湯藥,還有一碟餞,再次進來。
若錦先將餞放下,
才將湯藥送到虞聽晚面前。
“午時見公主咳了幾聲,這兩日降溫,別真的染了風寒,奴婢方才去太醫院抓了藥,您先喝了。”
“明日還要下水,奴婢怕公主的撐不住。”
若錦并不確定太醫院中有多是東宮的心腹,所以這次抓藥,并未按照正常流程,先讓太醫來把脈,再對癥開藥方。
出席宮宴的時候,要以‘風寒’為由,佩戴面紗和冪籬,若錦怕請到了太子殿下的心腹來淮殿,
屆時一把脈,直接就穿幫了。
所以直接以邊侍不適為由,抓了些最普通的風寒湯藥。
虞聽晚接過藥碗,試了試溫度。
屏著氣將藥喝了下去。
若錦快速將餞遞過去。
“公主,快用餞。”
虞聽晚咬了兩顆,化了化里的苦味,便讓若錦撤下。
—
一夜的時間很快過去。
從拂曉開始,虞聽晚便睡不著,一直在窗前站到天大亮,宮中開始喧鬧,才走去妝臺。
端午宮中設宴,會邀請位高的大臣和家眷,所以今日進宮的人并不。
從巳時開始,宮中便比尋常時候熱鬧。
虞聽晚對這場宴席本并沒有什麼興趣,加上對外打出去的‘風寒’名義,去汾邯湖的時辰并不早。
謝臨珩不在宮中,宮宴便由陛下和皇后主掌,一眾大臣按照品階分為兩列位于座之下。
—
宮中宴席熱鬧紛呈,歌舞升平。
宮外金陵府役,冰冷大殿上,卻是一片冷肅。
謝臨珩坐在上首,垂眸聽著下面大臣的匯報。
吊兒郎當的沈知樾懶懶散散地坐在一旁,對于旁邊韋大人的匯報似聽非聽。
一刻鐘過去,待韋大人口干舌燥的全部說完,謝臨珩才冷冷抬了抬眼,只給出一句:
“從金陵史開始徹查,凡是涉及者,一概押大理寺,聽候問審。”
“微臣遵——”
韋大人這邊剛應聲,尾音還沒來得及落下,就聽到府役外面快步傳來腳步聲。
他話音滯了下。
下意識往前面抬頭看。
還沒看清他們太子殿下的神,后面就一陣風似的,一黑的墨九迅速掠過他邊,直直走到了謝臨珩面前。
將一封信遞了過去。
“殿下,宮中截下的信。”
瞧著這一幕的韋大人:“?”
宮中?
他們今日不是專門來理金陵重案的嗎?
同樣兩眼懵的,還有旁邊純純被謝臨珩拉過來湊人頭的沈知樾。
他手中的玉骨扇停住,好奇地往側前方謝臨珩手中那信上掃去。
據他的經驗,從這信的紙張來看,并非是印著印傳信的書信,倒像是皇城世家子弟中文人墨客常用的那種信箋。
只是讓他更加滿頭霧水的,是謝臨珩的態度。
那信上不知道寫了什麼東西,他們太子殿下掃了沒兩眼,便然間了怒。
漆如萬丈深淵的冷眸戾氣橫生。
臉剎那間沉可怖。
就連沉肆冰冷的嗓音都染上了戾。
“人在哪兒!”
墨九一刻都不敢耽誤,“皇宮城門外。”
謝臨珩驀地起。
角冷冷劃過府衙仄凝滯的冷,攥著那幾張信箋,起就往外走。
見狀,沈知樾一怔,連忙喊住他。
“喂,哎哎哎,殿下,你干嘛去!”
他焦急地掃了眼面前這一大堆的大臣。
“事還沒辦完呢,你怎麼能走——”
他話說到一半,已經走到門口的謝臨珩扔下一句:
“墨九,協助沈大人全權理!”
“是!”墨九立刻止步,當即折來了沈知樾這邊。
沈知樾:“……?”
合著……
他愣愣看了看對面面面相覷的大臣們,后知后覺反應過來。
他不是來湊人頭的?
他們那個不負責的儲君,把他大老遠喊來金陵,就是為了讓他半路接手這個稀爛的爛攤子?
府役外,謝臨珩棄了馬車,翻上馬。
韁繩扯,馬兒嘶鳴聲,男人冷厲含怒的聲音響起。
“回宮!”
—
汾邯湖上,游湖早已結束,參宴的人慢慢散去,只余湖面上錯停著的船。
方梨戴著冪籬和面紗,偽虞聽晚的樣子,和歲歡回了淮殿。
虞聽晚和若錦躲在船艙中,慢慢等著外面天黑。
進盛夏之后,汾邯湖上的船不會被收走,而是一直停在汾邯湖邊岸上,方便宮中主子隨時游湖賞景。
直至戌時末,外面所有聲音全部消失,只剩湖面上水波漾的微弱聲響,若錦探出腦袋,往外面掃了眼。
見一切正常,很快進去船艙,低聲音對里面的虞聽晚說:
“公主,可以了,我們現在離開。”
往船頭走去,“按照我們計劃好的,先趁著夜將船劃至暗門附近,奴婢再帶您下水。”
虞聽晚點頭。
平靜的湖面上,船剛起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驟然近。
明晃晃的火,齊聚岸邊,將黑的夜照得大亮。
若錦大驚,下意識看向虞聽晚,“公主……”
聲音還未落下,“嗖”的一聲。
利直直劃過凌空。
一個厚重的鉤子甩了過來,準勾住了船只的尾部。
整個船劇烈搖晃兩下,便再不能移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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