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文湛對穆晚晴何其了解。

聽母親這話，再結合穆晚晴剛才說的，他很快就明白母親的意思。

“媽，是你趕走的，有什麼資格要求在這個時候回來照顧我？我本就沒想讓知道我生病的事。”

蔣麗娟終于不再藏，哽咽地道：“媽也是心疼你啊，早知這樣，我還反對你們干什麼……你想怎樣就怎樣，只要你健健康康就好。”

文湛沉默了會兒，心頭容，眼眶也有微微的潤。

“媽，我不會有事的，你別這樣。”

蔣麗娟知道兒子是寬，才說得這麼輕描淡寫。

這可是癌癥啊，誰能保證沒事。

“阿湛，媽對不起你……”蔣麗娟想到穆晚晴那最后一番控訴，終于醒悟，意識到自己確實對不起兒子。

文湛大吃一驚，沒想到母親會對他說出這話。

“媽……”他低聲喊了句，卻不知該說什麼。

他們母子生分太久，那些正常的談心從不曾有過。

電話兩邊都沉默下來。

片刻后，蔣麗娟估計是重新鼓起勇氣，又說：“你要是真喜歡，媽不會再阻攔，你去找吧。也許你親自去找，還能有些回旋的余地。”

文湛心頭震驚。

萬萬沒想到，因禍得福是這麼個“福氣”。

他當然高興，可因為不清母親說這話到底有多真心，遲疑了下才回復：“再說吧，如果我的病治不好，找人家干什麼。”

“你剛才不還說，你不會有事嗎？兒子，你要有信心，要堅強，不能醫生還沒下定論，你就先認輸了。”

蔣麗娟之前很喪，包括在自己治病期間，也都沒有積極配合。

可現在，當自己兒子生病后，卻突然支棱起來。

可憐天下父母心，自己活不活無所謂，可孩子一定得活。

文湛聽著母親說這些話，倍恍惚。

他也記得，前幾個月母親抗拒治療，躺平擺爛的姿態。

而現在——

他無奈又欣地笑了笑，低聲保證：“好，我會堅強的。”

掛了電話，他也快到跟穆晚晴約定的餐廳了。

兩人見到面，穆晚晴已然紅了眼眶，握著他的手，心涌著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開口。

文湛看著淚眼汪汪的模樣，心疼得五臟六腑都在抖，而后抬手溫地抹去的淚。

“哭什麼，這不是沒死嘛。”文湛有意調解氛圍，開口調侃。

穆晚晴氣得拍了他一下，哽咽地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開玩笑！”

“嗯，那你就笑一笑，你笑起來最好看了。”

他一邊幫人著眼淚，一邊低低沉沉地娓娓講述：“我記得當年我們第一次見面，爺爺跟我介紹你時，我看了你一眼，你就是抿微微一笑低下頭去，現在想來，其實我對你也算是一見鐘吧，那時候我就想，怎麼會有孩子明明渾土里土氣，可一笑起來，又會讓人覺得，世間芒都不如的笑。”

文湛的話依然是張口就來，而且說得那麼認真，那麼虔誠，那麼發自肺腑。

穆晚晴果然對他笑了下，突然冒出來的笑，把鼻涕泡都頂出來了。

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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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尷尬得臉紅。

文湛也被逗笑了，俊臉擺出嫌棄的樣子，轉了紙巾像照顧兒一樣，幫鼻子。

“你以前從沒說過這些，我記得，文爺爺介紹我們認識時，你當時拉著臉，本不屑看我一眼。”

也記得兩人初見面的景，不埋怨。

文湛解釋說：“我那時候，還在犯渾嘛，心里惦記著別的，但我對你第一眼的印象，真的很深刻。”

穆晚晴知道他說的是當時他心里著陸可珺。

時過境遷，他們都已經不避諱提起這件事，能坦然面對了。

穆晚晴不想再追憶往昔，只關注當下。

再次抓他的手，急聲問：“你到底怎麼樣？既然是癌，為什麼不住院治療？你出院回家干什麼？你也想學蔣士那樣作死嗎？”

穆晚晴越說越急，越說越氣。

文湛拉住的手，將擁進懷里，輕拍著安：“放心，我不會這麼兒戲，這些日子藥吃著，該去做的檢查也都準時去醫院報道，現在住院沒什麼意義，我要趁這幾天趕把公司的事安排好，這樣才能徹底騰出空閑去專心治病。”

穆晚晴在他懷里點點頭，明白過來，“我聽俞喬說了，你已經辭去了公司職務，只掛了閑職。”

“是的。公司現在給文巖負責，他能力跟我不相上下，只是格不羈絆，追求自由冒險。以前有我可以依賴，他就吊兒郎當，現在我病了，他再不愿也得接下這重擔。”

文湛說著，倒還滿足愜意地笑了笑：“其實好的，我終于能歇一歇，專門陪你跟孩子們了。而且，我這一病，還有個好消息。”

穆晚晴推開他的懷抱，坐起：“你又在胡說，你得這種病，弄不好要人命的。”

文湛很樂觀地說：“治療得好，陪你到白頭也不是不可能。”

穆晚晴當然希那樣。

“我媽跟你見完面之后，給我打了電話，你應該知道我所說的好消息是什麼意思——終于不再反對我們了。”

聞言，穆晚晴卻沒怎麼高興。

在的世界里，寧愿蔣麗娟一直反對，寧愿自己跟文湛真的分開，也不希他得這種病。

可以放棄一切，換他健康平安。

“蔣士跟我說了，希我回到你邊，照顧你，但我心里不爽，沒答應，還說了很多氣的話。”穆晚晴一切都坦然代。

文湛點點頭，沒生氣對母親的態度，反倒很贊許：“你這麼做是對的，我媽那個子，一切得來容易便覺得沒什麼，甚至懷疑自己吃虧。你故意擺高架子，反倒更想你妥協。所以你沒有一口答應，是明智的，這樣才能讓覺得，是我們文家在求你。”

穆晚晴瞥他一眼，“你不也是這種臭脾氣？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大概吧。”

文湛笑了笑，又寵溺地的臉，“好了，先點餐吧，邊吃邊聊。”

“嗯。”穆晚晴拿過菜單，又張地

回頭問道，“你現在忌口嗎？有什麼不能吃的？”

“正常飲食，清淡就行。”

“好。”

兩人點了餐，服務員退出去后，穆晚晴又一把抱住他，把臉埋在他懷里。

文湛低頭看，見依然紅著眼圈，無奈地道：“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瞞著你嗎？我這還沒怎麼樣，你就哭個不停，我怎麼放心？”

聽他這麼說，穆晚晴立刻振作起來，深呼吸調整緒，“沒事，我很快就好。”

話落，就一秒鐘時間，真的淡定沉穩很多。

“放心吧，我沒那麼脆弱，不管最后結果怎樣，我都會過好自己的日子。但是你治療這段時間，我要一直陪著你，你不許再有任何事瞞我，也不能推開我。”

說完這些，在男人懷里抬頭，兇地問：“聽見沒？否則我真的會離開你，讓你孤獨終老！”

文湛忍不住失笑，低頭吻在額頭，“好，都聽你的。”

“那還差不多。”

兩人繼續靜靜抱著，穆晚晴好奇問道：“你是什麼時候查出來的？我出差回來那天你就知道了嗎？”

“不是。”文湛解釋，“你出差回來前一晚，我暈倒被送往醫院，做了一系列檢查，檢報告提示有些指標不正常，醫生就建議做胃腸鏡檢查。”

“你回來那天，我不能去接你，也不想讓你來醫院看我，是因為那天要做胃腸鏡，整個人全麻狀態，我怕你看見了擔心，也怕你過來跟我媽起沖突，我還沒醒也無法護著你。”

所以，他一再拒絕穆晚晴來看，哪怕人都到了樓下，也被他“趕”走了。

穆晚晴沒說話，靜靜地聽著。

“胃腸鏡做完，直接切了息，活檢后才確定，但當時怕弄錯，樣本送了幾家不同的醫療機構，最終結論都一致。”

那個專業名詞太復雜，文湛沒有細說，反正就是癌癥，幸運的是尚于早期。

“這幾天，我也糾結，我知道瞞不了你太長時間，本想著過兩天我出國了，你就算知道也來不及——誰知……”

他微微一聳肩，笑容著無奈。

穆晚晴說：“我早就發現不對勁兒了，所以那天還讓文婷去老宅看你，誰知正經事沒干，還在你面前添油加醋……”

文湛笑了笑，“想讓我張你，不過，我雖然介意你跟別的男人近距離相，但對你的信任絕對沒問題。”

“哼，你要是敢懷疑我，你就……”

本來想說，你就死定了！

可是想到他的病，還是及時打住——不能再詛咒他了，哪怕玩笑都不行。

“你不用這樣小心翼翼，我命沒那麼脆弱。”文湛看出的顧慮，笑著寬。

“那也不行，還是多對你說吉利話吧，希你健健康康，壽終正寢。”

文湛啞然失笑。

這吉利話聽起來也怪怪的。

菜上齊，兩人開始吃飯。

穆晚晴覺得自己今天話特別多，好像生怕以后沒機會說，趁現在就想多說點。

“你說蔣士讓你來找我，那你覺得……我什麼時候可以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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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你邊啊？”

既然兩人已經做戲了，那自然要做足全套。

如果讓蔣麗娟發現，他倆早就和好了，只是故意演戲給看，那蔣士肯定又要給扣上心機深沉、不安好心的高帽。

文湛想了想，“再說吧。”

“什麼再說？你過兩天就走了……不不，就出國了。”穆晚晴果然很注意用詞，生怕任何不好的詞落在他上，加深他的晦氣。

不過說起出國，穆晚晴想到蔣麗娟的話，認真地問：“你是一定要出去嗎？你之前想出國治療，是為了瞞著我吧？現在沒必要了，你媽說過，國治療手段不比國外差，而且能隨時搖人，也方便照應，你還要出國治療嗎？”

“哎——”說起這個，文湛也猶豫起來。

見他遲疑，穆晚晴馬上開始勸說：“要麼，別出去了，以你們文家的人脈財力，你就算看上什麼先進技，也能想辦法讓醫院引進吧？倒不是我不愿意陪你出去，而是孩子們還小，丟下他們可憐的。”

文湛原本沒打算讓穆晚晴知道，也沒打算讓穆晚晴陪他出國治療，當時確實覺得出國好。

現在被這麼一說……

“我好好考慮下吧。”

“嗯。”

吃完飯，穆晚晴還要回公司理點事，讓文湛先回去。

“你還是回老宅吧，有你父母看著，我也放心點。等過兩日我們關系公開了，你就搬過來跟我住。”

穆晚晴早就不糾結這些過往了，已然了當家主母的樣子，安排起文湛。

“搬過去跟你住？你那點地方……”

“那就搬回你的別墅，我收拾東西過去。”

文湛高興地笑了。

“你笑什麼？”

“你說呢？兜兜轉轉鬧了這麼久，你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文湛突然覺得，這個病啊，來得還真是有點及時。

穆晚晴懶得搭理他，一邊上車一邊代：“趕回去休息吧，我也走了，等會兒我讓周嬸帶著孩子們回老宅，你陪陪他們，下午你就不用帶孩子們來接我下班了。”

“嗯，都聽你安排。”

穆晚晴先上車走人，文湛才轉上車，跟在車后面。

穆晚晴從后視鏡里看到他的車，臉上的故作輕松，早已撐不住。

胃癌……

看似突兀，其實細細一想，全都有跡可循。

怪他們太大意了，之前應該押著文湛早些去做檢查的，就上提醒了下，一拖再拖。

現在完全不敢想，如果文湛真的治不好，先而去，那該怎麼辦……

到了一個路口，與文湛的車分道揚鑣。

穆晚晴看著后視鏡，見他的車右轉朝另一個方向駛去，心里突然一痛，淚水瞬間盈滿眼眶。

不能再開了，連忙找了個可以停車的位置，把車停好。

下一秒，巨大的悲痛如火山發一樣席卷而來，趴在方向盤上哭得不能自己。

剛才當著文湛的面，不敢流，只能故作堅強。

現在只剩一人，才敞開悲傷，盡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