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飯桌上,氣氛很是古怪,毫沒有往常鄭年一家休沐回來時的那種輕快愉悅。
儘管輕鬆愉快的從來都隻有上房和小大房。
黃大仙的那一屁威力巨大,首當其衝的鄭玉蓮當場就被熏暈了過去,昨天的腦震還沒好,新一的腫包又在了的後腦勺耀武揚威,好不容易醒了,卻直嚷嚷著頭疼,還老想嘔吐,竟是比昨天要更加的嚴重了。
除此之外,黃大仙那一屁倒是並沒有給留下太大的後癥,反而是被牽連的老太太一直到晚飯時候都緩不過神來,窩在床上滿臉的神思不屬,竟真的好似得了癔癥。
這兩個重要人出了這麼大的事,自然是一家子都不得安寧很是忙了一陣,本是要去請鄭大夫的,卻沒想到鄭大夫傍晚時去了別的村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去鎮上又太遠,且日落黃昏鎮上的醫館恐怕也要關門了,隻能懸著心等鄭大夫回來再說。
又或者,再過會兒就能緩過來了?
而沒了孫氏的指揮,今日的晚飯依然是鹹菜就著青菜糙米粥。
且大概是因為了黃大仙的影響,劉氏今晚的手藝大失水準,做的糙米粥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難吃。
也就勉強比昨日三嬸煮的那一鍋早飯要稍微好一點。
米粒沒有煮,一粒粒的邦邦,吃進裡既費牙齒又費嗓子。
不過就算今晚有大魚大,小大房一家恐怕也吃不下。
除了大伯家的小兒子鄭文浩。
因為今天鄭年一家從鎮上回來,所以吃飯時分了兩桌。
雲蘿用力的嚼著米粒,看到同桌的大伯孃和大堂姐鄭雲蘭、五堂妹鄭雲丹,以及隔壁桌的大伯父和大堂哥都是低頭數著米粒一副吃不下飯的模樣,唯有與同歲的二堂哥鄭文浩攪著米粥,大聲抱怨著不好吃。
不好吃,你倒是別吃啊!
在鄭家人一溜的或纖細或麵黃瘦中,最顯眼的就是雲蘿和鄭文浩了,因為他們兩個都白白胖胖的。
若說雲蘿呼呼的是因為自己打獵餵養,那麼比更要胖上一大圈,上的一圈累一圈的鄭文浩又是誰餵養起來的?
再仔細看大伯孃和雲蘭、雲丹姐妹,母仨都是細皮的,一雙手也白白凈凈連指甲裡都不見一汙垢。頭髮梳得整整齊齊,上雖穿的是布裳,但上麵卻不見一個補丁。
而且,這一裳摺痕又新又深還有一淡淡的鬆香味,顯然是長時間疊放在鬆木箱子裡,隻偶爾翻出來穿上一回。
比如,每旬大伯和大哥休沐,回白水村來的時候。
雲蘿又看了看自家麵黃瘦的姐姐和弟弟,再看三叔家不僅麵黃瘦還蓬頭垢麵的兩個妹妹,麵無表,卻將米粒咬得「嘎吱」響。
其實是不介意他們過得又自在又富足的,隻要,別總是理所當然的來占的便宜。
李氏倒似乎想要找雲蘿說話,攪著米粒雙眼含笑的看了過來。
隻可惜還沒開口,雲蘿就冷著臉定定的看了一眼,然後直接低頭粥,一副不想跟任何人談的模樣。
李氏將要說的話一下子就僵在了邊,加上剛才的鬱氣未散,飯菜又如此的難以下嚥,頓時也沒了說話的**。
而在這樣的沉悶氣氛中,時不時從西間傳出的,鄭玉蓮不耐煩的嗬斥埋怨聲和劉氏的輕聲安就顯得特別耳了。
一頓飯結束,小大房裡除了鄭文浩之外的幾人都剩了大半的粥在碗裡,因為實在是沒胃口,而且,真的太難吃了!
以前他們休沐回來,老太太哪次不是好菜好飯的伺候著?從沒像今天這樣簡陋過。就連當鄭家兒媳婦的李氏,也因為出好得老太太的看重,從沒吃到過這樣難以下嚥的飯食。
鄭大福的臉不大好看,他自認是去外麵闖見過大世麵的人,耕作幾十年也更明白糧食的來之不易,尤其今年乾旱就在眼前,哪怕現在能落下雨來糧食也勢必減產,還不知接下來的一整年是否能夠吃飽。
而現在,老大一家都剩了大半的粥在碗裡,太難看了!
但這裡畢竟有他最看重的長子和長孫,鄭家往後的前程還要靠他們,所以他最終也隻是看了那些剩粥幾眼後,垂下了眼瞼沒有說什麼。
鄭年一看老爺子的臉也知道不好,不了下袖子,乾笑著說道:「今日回來時還真是嚇了一跳,隻不知那黃鼠狼是怎麼回事。」
鄭大福是很願意給長子臉麵的,此時雖心裡不得勁但也順勢下了坡,看向雲蘿,「蘿丫頭,你怎麼捉了黃大仙回來?往後可萬萬不能夠了,看把你祖母和小姑嚇的。」
雖忙活了一通到現在都還沒有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全家也就隻有蘿丫頭會往家裡帶獵,所以直接問肯定沒錯。
雲蘿正從凳子上跳下來,聞言抬頭就問道:「什麼是黃大仙?為什麼它黃大仙?」
又不傻,自然不能承認是故意逮了黃鼠狼回來噁心人的。
而現在,黃大仙已功德圓滿,功退。
更準確的說,應該是等鄭家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黃鼠狼早已經在雲蘿的眼皮子底下跑得不見蹤影了。
反正它的又不好吃。
鄭年看著的目十分和善,彷彿真是一個疼子侄的寬厚長輩,微笑著說道:「黃大仙就是傍晚時院子裡的那隻黃。它本名黃鼠狼,傳說它能修鍊仙且十分的靈驗,所以咱老百姓又會尊稱它為黃大仙。」
「真的有神仙嗎?」鄭雲桃聽得神,好奇心大起。
「自然是有的。」鄭年嗬嗬笑道,「就說這黃大仙,傳說它每長一歲背上就長一白,當它的背上有了一條白線的時候,就真正的得道仙了,那時候才真真是法力無窮,輕易就能使人神誌不清。不過黃大仙最是記仇,輕易不可得罪它,也不可與它太靠近,畢竟那神仙手段又豈是區區凡人能承的?」
「那……那該如何是好?」
「倒也無需太過惶恐,敬而遠之便好……」
看著滿臉紅、凱凱而談、仿似在某演講會場的鄭年,雲蘿突然有點明白了他為什麼三十歲才考中秀才,且考到現在也沒有考中舉人。
眼皮一耷,轉出了堂屋,可沒有興趣在這兒聽七八糟的誌怪故事。
話說,你這麼相信這些誌怪故事,難道不應該更擔心你那被黃大仙直麵攻擊了的小妹和老孃嗎?
雲蘿木著小臉對此不屑一顧,卻沒想到剛一轉就被劉氏拉到了一邊,憂心忡忡的跟說道:「小蘿啊,你捉了黃大仙來家裡,雖說是你年無知,黃大仙也並沒有傷,但畢竟得罪了它,這可如何是好?要不,娘明日去買些供品拜祭一下?希黃大仙能看在咱誠心認錯的份上,大人大量的饒恕了你的罪過。」
雲蘿:「……」
不,它傷了,被小姑一腳踩到了尾尖尖,當時聽它得那麼淒厲,也不知傷得重不重。
鄭穀也從堂屋出來了,且也是一臉的憂心忡忡,看到站在簷下的娘兩便走了過來,開口就說:「小蘿啊,明日爹陪你去拜拜黃大仙,請求它大人大量不要跟你計較。」
「……」不,我拒絕!
還有啊,您想怎麼拜?要我再去把黃大仙捉了來,然後放在那兒讓您拜嗎?
小文彬不知何時站到了他們的旁邊,眨著大眼睛一臉好奇的問道:「黃大仙長什麼樣兒呀?我都沒有看見!」
雲蘿了把他的腦袋,特別義正言辭的說道:「那就是一隻黃鼠狼,在有些地方也它黃皮子,長得就跟拉長的黃老鼠似的,遇到危險的時候會放臭屁,那屁能把人熏暈了過去。」
「啊,這麼厲害?就跟小姑一樣嗎?」
小文彬隻有驚嘆,鄭穀和劉氏卻是臉急變,連連拉著不許再胡說,以免越發得罪了黃大仙。
雲蘿能怎麼辦呢?
為了耳朵清靜,隻能閉。
旁邊突然響起一聲嗤笑,轉頭就看到十三歲的大堂姐鄭雲蘭帶著妹妹鄭雲丹從堂屋裡出來,斜眼輕蔑的瞥了眼雲蘿,著嗓子用那格外的聲音說了一句:「真是不知死活,竟連大仙都不放在眼裡。莫不是真以為有著一把子蠻力就能為所為了?」
然後與他們肩而過徑直進了東廂,竟連招呼二叔二嬸一聲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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