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祺目炯炯,思索了好一會,點點頭,眉卻沒有松開。
“我何嘗不曾往這些地方想。”他嘆口氣,道,“可我還是覺得不踏實。你說,圣上答應此事,果真只是為了應那余峙的讖言麼?”
容氏出些異:“你何意?”
嚴祺道:“圣上是何等聰明之人,韋襄為何在此事上拱火,他怎會不知道。今日這番順水推舟,只怕他是真覺對太子的婚事有了他想。”
他說著,又嘆口氣,頗是煩躁地拿起茶杯灌一口茶。
“漪如這討債的。”他無奈道,“當真不省心。”
容氏看著他的模樣,也明白了此事確實并非他自尋煩惱。
從嚴祺的祖父嚴祿,到父親嚴孝之,再到嚴祺自己,他們家三代的榮華富貴,都是外戚二字帶來的。
所以,無論是在已故的文德皇后眼里還是嚴祺眼里,讓漪如當上太子妃,是讓嚴家保住位置,繼續風下去的保證。這些年來,嚴祺也一向覺得此事已經穩妥,而今日之事,則難免讓他到不安。
容氏看著嚴祺,猶豫片刻,卻道:“我倒覺得,若圣上不想讓漪如做太子妃,也未嘗不可……”
見嚴祺瞪著眼看向自己,容氏忙道:“圣上自不會如此,我不過說說。文吉,你難道真覺得,不想讓漪如當太子妃的,只有韋襄麼?太子是將來的天子,誰當上太子妃,誰家就是將來的后族。你祖父和父親因文德皇后而起,眼紅的多了去了。”
“自是自然。”嚴祺“哼”一聲,“如韋襄那般,為何與我作對,就是眼紅。”
容氏道:“文吉,我一向覺得,宮中那等規矩森嚴的去,以漪如脾,只怕要過得辛苦。前番太子欺負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若不得他喜歡,即便當上皇后也定然要氣。嚴家的前程,總不能總靠做外戚來撐,只要漪如能過得舒暢安心,便是嫁個尋常人家,我也高興……”
“什麼尋常人家,”容氏話沒說完,嚴祺嚷道,“我的兒,只要太子配得上。嚴家子弟自是要爭氣,可圣上那邊的親事也不可丟了,這可是文德皇后的愿,圣上也不能違背!”
容氏瞪他一眼:“好好說話,這麼高聲做甚?”
嚴祺的角撇了撇,頃,將語氣放緩些,勸道:“我知道你對太子那事甚是不滿,我也不滿,可當下,漪如九歲,太子十歲,小玩鬧做出些沖撞之舉,又有甚稀奇。過兩年,他們長大了,自會好的。”
“三歲看老,十歲也不小了。”容氏反駁道,“太子一向對漪如不冷不熱,莫非會哪天突然中邪了一般,突然就喜歡了?”
“那可難說。”嚴祺忽而一笑,道,“我從前也欺負你,可后來不也是跟了你……”
容氏的臉突然紅起來,嗔怪地打一下他:“說正事,嬉皮笑臉的。”
嚴祺摟著,哄道:“放心好了,你以為漪如真不想做太子妃?若不想,那日地跑去獵苑看太子做甚?你現在看不服管教,擔心了宮委屈,那是現在。還是那話,孩心輕浮不懂事,人之常。跟好好說說道理,過兩年長大些了,明理收心,那定然又要變另一個人了。”
“那若是再過兩年,太子還是不喜歡漪如,漪如也不喜歡太子呢?”
“那便不是你我能心的事了……”嚴祺才開口,見容氏瞪著他,忙道,“這太子妃不當就不當,我定然不會讓漪如委屈!”
容氏看著他,臉終于緩下來。
雖然覺得,嚴祺還是想得太好了些,但將來之事確實誰也說不準,也只能不再多言。
“那麼長沙王那邊,你如何打算?”容氏道,“你去跟宗正寺打道,也要小心。我等不過是借宗正寺阻撓阻撓,切不可弄巧拙,真讓他們把這認親辦了,讓漪如平白了別人的外姓兒。”
嚴祺道:“我豈是那等蠢人。不必擔心,一切定然辦好。”
說罷,他冷笑一聲:“漪如是我兒,我倒要看看誰敢拿走。”
*
夫妻二人計議到半夜,第二日,嚴祺就到宗正寺卿李榮家中登門拜訪。
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夜里。路過坊間仍熱鬧的酒樓,嚴祺忽而聽到路邊傳來些悉的聲音。
他讓隨從停車,開車幃看出去,果然,宋廷機和郭昌正在酒樓前有說有笑,似頗是熱鬧。
“這不是文吉?”郭昌眼尖,一下看到了嚴祺出的腦袋,笑著上前見禮。
嚴祺今日在李榮家中商量得順利,此時心大好,見得二人,也出笑容。
“牧之,叔茂。”嚴祺好些日子沒見過二人,索從馬車上下來打招呼,道,“別來無恙。”
“自是無恙。”宋廷機笑道,“多日不見你,我方才還跟叔茂說也不知你近來如何了,不想竟就見了面,豈非巧合。”
嚴祺道:“我方才聽得外面聲音耳,心想莫不是你二人?停車來看,果不其然。看你們這模樣,今日可是有何喜事?”
“能有何喜事?”郭昌道,“今日是牧之的生辰,我和子正好無事,便來與他小聚。”
“哦?”嚴祺這才想起來,今日確實是宋廷機的生辰。
他看向宋廷機,隨即出笑容,道:“看我這記,著實忙碌,竟是忘了。今日出門不能備上禮,改日再送到府上,牧之見諒。”
宋廷機微笑:“文吉哪里話。”
“既是湊巧,文吉不若也上去,與我等喝杯酒再回家。”郭昌隨即道,“我等都已多日不見,擇日不如撞日,既有機緣,何不就順其自然?”
嚴祺雖在容氏面前保證,與這些酒友遠離,但當下盛難卻,又確實已經多日不見,應酬應酬還是必須地。他想了想,讓仆人回去稟報一聲,說今晚回去遲些,而后,與兩人到酒樓上去。
迎賓的伙計頗是熱,一路將三人迎到樓上的雅間。待得門打開,一香風撲鼻而來,嚴祺看去,不由愣了愣。
果然好個排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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