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能告訴你,有死的可能,也有生的希……”
這麽多年的朋友,他豈會聽不出葉正宸的意思——生,隻是希。
但是,有希也是好的。
鄭偉琛看了一眼手室閉的房門。以前,他總覺得自己沒有做不到的事,而現在,隔著生死存亡這道門,他深刻會到什麽無能為力。
“他是什麽型的,需要輸嗎?”鄭偉琛問。
“O型。你放心,庫的已經調來了,足夠用的。”
“我也是O型,我想給他輸,可以嗎?”
葉正宸看他一眼,“你這麽做,沒有任何意義。”
“這可能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他真的想為林近做點什麽,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小事。
“好吧,我去通一下。”
葉正宸去找人通了一番,沒多久,護士走過來,便帶著鄭偉琛去驗。
鮮一點點從管裏流出,他越來越沉痛的心跳仍毫不見緩和。
他問護士:“一會兒給病人輸的時候,能不能告訴他,這些是我輸給他的?”
護士有些為難,“我會幫你轉告裏麵的人,不過他現在意識不清了,即使告訴他,他也未必知道。”
“不,你一定要告訴他,這對他很重要。”
“好吧。”
……
經曆了五個小時漫長的等待,主刀的劉主任終於走出手室。
“手還算功!”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輕鬆的表。
他告訴等在門外的鄭偉琛和葉正宸,手過程中傷者的心跳曾經停止過三十幾秒,幸好他們沒有放棄搶救,病人的求生意誌也很強,總算是有驚無險。現在,雖然手還算功,但病人還沒有離危險期,要在ICU裏深度觀察。
“那他到底有沒有生命危險?”鄭偉琛急忙問。
“還要觀察,我建議你有個心理準備,病人有心髒病,不排除心衰的可能……”
……
林近在ICU裏三天三夜,鄭偉琛一步都沒有離開,除了極的幾次探視時間,他一直站在病房外,看著心電儀的波,數著上麵越來越的心跳數。
鄭偉琛覺自己的心跳數仿佛也在減,越來越無力,好像隨時可能會停止跳。
這三天裏,葉正宸也沒有離開過,幫他關注著林近的況。他自認這一生算是不幸的,有一個不想認的親爹,了個最不該的人,所幸,他選對了葉正宸這個朋友。
寂靜的夜晚,呼吸機的震聲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沉默了三天的鄭偉琛忽然很想說話,於是,他對邊的葉正宸說:“你從來沒問過我,他和我是什麽關係?”
“我不想知道。”
“可是,我忽然特別想說。”
葉正宸苦笑了一下,“其實你不用說,我也猜得到。我看過他的卷宗,他殺了簡葇的父親,開車撞傷了簡葇的媽媽和妹妹,而你卻幫他上訴,從死刑改判無期。這五年,每次我回國,你都托我過來關照他一下。除非他是你的至親,否則你沒有理由這麽做。”
“他是我的親生父親。”
“哦。”
“這些年,我不願意看見他,我不願意承認我跟他的關係,我以為我不見他,就可以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也不會對他有任何的。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有些天,是不可能泯滅的。”
“這不是天。”葉正宸說,“是你的個。你太重,不管是親、友,還是,你全都看得太重。不管別人怎麽辜負你,你絕對不會負人。”
“可我對他,做得太絕了。以他當年的份地位,他完全可以請一位世界最好的律師幫他罪,就算免不了要被判刑,他也一定有辦法讓自己離開監獄。但他為了保護我,選擇了認罪,甘願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度過餘生,我卻從來沒看過他一次……”
“他最希的,不是見你,而是知道你過得很好。”
“……”鄭偉琛無言地靠在牆壁上。
“他進手室之前,我告訴他你結婚了,娶了簡葇。他很高興,他讓我告訴你,早點生個孩子。”
沉默中,鄭偉琛的手機傳來短暫的震,他慢慢拿出手機,看見屏幕上顯示著一條短信息,“老公,可能在這個時候,我不應該打擾你。可是我想我應該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麽,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
看著手機屏幕,他隻覺得快要停止跳的心髒突然有了一強大的力量,然後,幹的眼眶慢慢潤了……
電波的另一端,簡葇捧著手機站在臥室衛生間半敞的窗前,窗臺上擺了滿滿一排各種牌子的試紙,上麵全都顯示著兩條紅杠。
輕輕著自己的小腹,角掛著暖暖的微笑。
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懷孕,所以在過去的三天裏,明顯覺自己的狀況有點反常。崩潰了很久的生鍾突然修複了,每天閉上眼馬上就能睡,而且睡眠質量特別的好,也不管是坐在劇組的休息室,還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都能酣然睡。而吃慣了蔬菜湯的質也發生了突變,見到就饞得把持不住,抱著劇組的紅燒盒飯,也能一口氣吃上三份。
也不曾想到自己會懷孕。
就連威爺見了這個狀態,也忍不住有點心疼了,“我說小葇呀,就你這小板,白天晚上都這麽辛苦,能吃得消嗎?要不要我跟導演商量一下,把你的戲份稍微調整一下,讓你有時間休息休息。”
簡葇打著嗬欠搖頭,“不用,不用,我都習慣了,得了。”
說完之後,才反應過來威爺是什麽意思,低著頭灰溜溜找了個牆角自我反省。
今天晚上拍完戲回來,一邊啃蘋果一邊泡微博,自從上次《樂八卦》的記者曝了和鄭偉琛在民政局門口的照片,銷聲匿跡多年的鄭立刻被人認了出來,接著華華麗麗的家又被出來。托了鄭的福,又上了娛樂版的頭條,為眾矢之的,以至於的微博更是頻頻刷新點擊率的排行榜。
可想而知,明星的在娛樂圈多麽引人注目。
無聊地翻著熱點話題,無意中,看見一個帖子,“朋友懷孕了居然不知道,因為見了紅,這個二貨給當月事了……”
差點被蘋果噎死。
猛然想起自己以前演過一個孕婦,當時為了能夠演繹好這個角,特意在寶寶論壇上泡了一個月,深了解準媽媽的心。清楚地記得,在論壇裏看到有準媽媽說自己懷孕初期不嘔吐,還吃嘛嘛香;也有人說自己排卵期同房過,月經突然提前,但量明顯比以前很多……當時,有很多人提醒說,應該是懷孕了。
該不會?!
立刻丟了電腦,捂得不風奔去藥店買了一堆的驗孕產品,這一驗,果然中獎了,還是個大獎。
滿懷著中獎的驚喜,仔細回憶中獎的過程。依稀記得跟鄭偉琛在離開南州前的最後一夜,他趁著打電話的時候,好像省略了某些關鍵步驟……
嚴重懷疑,那個險的男人是故意的!
在衛生間裏來來回回走了幾十圈,最後還是決定給孩兒他爹發個短信,“老公,可能在這個時候,我不應該打擾你。可是我想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麽,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
短消息剛剛發出去,鄭偉琛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是真的嗎?”他的聲音帶了細微的音。
“嗯。我剛買了很多試紙測試過,是真的。”
“你沒去醫院檢查嗎?”
“我倒是想去,”啃著手指說,“醫院人多眼雜,我怕被人看到。我們的關係已經在網上引起了不爭議,現在我又去看婦產科,狗仔隊一定會添油加醋胡寫一通。我倒無所謂,我怕對你影響不好。而且,我還聽人說,懷孕前三個月最好別讓太多人知道,容易保不住胎的。”
前麵的都是廢話,保不住胎才是重點,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寧可信其有,“那這樣吧,我讓葉正宸幫忙約個部隊的婦產科醫生,找個沒病人的時間,我陪你去好好檢查一下。先確定了是不是真的懷孕,其他的事等我們再慢慢商量。”
“哦,好!”
他又問:“拍戲那邊有沒有問題?需不需要我讓人協調一下?”
雖然覺得沒必要,但對於他的關懷,還有種暖暖的幸福,“《似水流年》的戲你了解的,從頭到尾都是談的戲份,最多有點作戲,我應付得來。”
“不管什麽作戲,隻要有作,全部用替。”
“呃,那我跟導演商量商量。”
“不用了,我會幫你協調。”
“哦,那好吧。”
臥室的門外傳來媽媽的呼喚,“葇葇,吃飯了。”
趕喊:“好!我馬上來。”
“先去吃飯吧,記得多吃點。”他說。
“嗯。”有個問題早就想問,卻不知該不該問,糾結了一下,還是覺得自己該問,“他的病是不是很嚴重?”
提起這個話題,聽見鄭偉琛的聲音明顯沉了,“是的,已經開始心力衰竭了,醫生說他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你還好吧?”
“你放心,我沒事!對他,我能為他做的都已經都做了,我不虧欠他什麽了。”
可是,那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即便沒有任何分,他應該會難過吧。偏偏那個人是林近,最不願意有牽扯的人,“我現在懷了孕,不太方便過去陪你。”
“你現在隻需要養好,其他的事,什麽都別想,我會理好。”
“嗯!”
他又問:“你媽媽怎麽樣?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是我親媽,怎麽會為難我?本來已經買了機票要回加拿大,後來又沒走。我媽說,我這麽多年都是一個人生活,沒吃過什麽飽飯,也沒睡過好覺,還總是喝醉酒,不放心我,要留下來照顧我一段時間……我本來想告訴我們結婚的事,可我剛說了你的名字,就說不想聽……”
“既然選擇留下來,說明還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總有一天,會接我的。”
“我明白……”
他沒再說話,也找不到話題,但他們拿著手機,很久很久,還是舍不得掛斷。
直到敲門聲響起,“葇葇,快點出來吃飯吧,飯涼了對胃不好。”
“我要去吃飯了,你還有事嗎?”
“有!”電話裏寂靜無聲,能聽見他清晰的呼氣聲,“我想你了!”
“我也是……”
不舍掛了電話,收拾完滿窗臺的驗孕產品,衝了手,走出臥室的洗手間。
……
餐廳的桌上擺滿了飯菜,還是最吃的那些。
的家,除了多了媽媽香氣四溢的飯菜,什麽都沒變。
鄭偉琛的拖鞋還擺在原來的位置,的家居服洗幹淨了,又掛回架上,還和他的那件放在一起。還有茶幾上的那一對杯,也刷得幹幹淨淨擺在那裏……
滿櫃的睡,媽媽也為一件件折好,放回了櫃。
雖然媽媽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不問,可是知道,這世上沒有一個媽媽不希自己的兒幸福!
“葇葇,先喝點湯吧。”媽媽將盛好的湯遞到手裏。
低頭喝了一口香濃的湯,一溫暖流過肺腑。抬頭看看對麵的媽媽和妹妹這幾日平和了不的臉,覺得自己是時候緩和一下僵持的氣氛了。
坐直,字字清晰說:“我懷孕了。”
媽媽正要遞給簡婕的湯碗猛地一抖,湯濺落在桌上,簡婕趕扯了紙巾幫拭。
等到媽媽放下湯碗,簡婕也停下了手中的作,才繼續說:“孩子是鄭偉琛的。”
媽媽慢慢坐在椅子上,沒有再說話。
沉默將時間拖得漫長,仿佛已過千年。
“媽?”輕喚了一聲。
媽媽這才抬起頭,眼中含著淚水從的手中拿回了湯碗,“別喝湯了,這湯裏我放了桂圓,活的,不適合孕婦喝,你多吃點吧,這個補子。”
簡婕也開口問:“姐,鄭偉琛知道嗎?你上次不是說,他要結婚了。”
“我……”想說:我已經和鄭偉琛結婚了。
仔細思考了一下,現在貌似還不是最好的時機,還是等一等再說。於是,先揀了個更重要的事說:“我剛告訴他了。他現在在監獄醫院,林近了重傷,醫生說他活不了多久了。”
“……”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媽,人都要死了,還有什麽仇恨是放不下的?你繼續恨下去,除了折磨自己,還有別的意義嗎?”
媽媽夾了塊放在碗裏,低聲說:“吃飯吧。”
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多餘的話。
……
第二天早上,簡葇吃了媽媽一大早就起床給煮的蝦仁紫菜餛飩麵,又喝了滿滿的兩大杯的豆漿,神百倍去了劇組。
到了劇組一看更新後的通告,還以為換主角了,因為一整天才三場戲,跑龍套的都比戲份多。
正想問問怎麽回事,就見威爺悠悠然走過來,點著頭說:“嗯,他還算有點人,顧念著你這小板……”
“我去化妝了。”默默走進化妝間,繼續反省。
一整天吃吃睡睡,完全是養豬一樣的日子。一轉眼,就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最後一場戲就拍完了。
正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睡覺,突然覺一道道熱切的眼朝著了過來。
好奇地扭頭,正看見鄭偉琛緩步走向。他穿著無一不熨帖的黑修西裝,像是步盛宴的主賓,每一步都會吸引著每一個人有的眼。
好久沒見了,驚喜得顧不上所有人的注目,幾步迎了過去,“你怎麽來了?你不用在醫院嗎?他的病穩定了?”
他說:“他今天淩晨三點去世了。他走得很平靜,他說他這一生沒有什麽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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