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淋淋漓漓的雨滴拍打窗戶為房間里唯一的聲音。無盡的苦楚和酸騰升而出,在雨連綿中長滿霉斑。
賀妄的眼白有幾條悄無聲息地爬上來,眼底的洶涌和掙扎掩飾不住,“不行,不能散。”
他烏沉沉的目一瞬也不眨地落在上,“你的心、你的人我都不奢求了,就讓我陪在你邊,好嗎?”
沈清蕪聞言,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這句話竟然是面前的男人能夠說出來的話?曾經他為了追回兼施,可謂是不擇手段,現在竟然不求結果?
不止是驚訝,如果是一個多月前,賀妄也絕對不會相信自己能說出這番話來,自所在的社會環境帶給他的認知是,只要他喜歡的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就努力得到。
他千里迢迢地從京都追到海城,在的隔壁買房,時刻在面前刷存在,用盡心思地拉近兩人之間的關系,為的就是能博得的好,讓兩相悅變事實。
甚至半分鐘前,他還在期兩人能圓滿。
但是現在,他所有的期盼拋之腦后,只剩下唯一一個。
他只想讓沈清蕪好好活著。
因為就在剛剛,賀妄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曾經被他忽略掉的回憶片段。
他當時把沈清蕪從海城綁回京都,強地喂喝中藥那一次,他從洗手間出來看到沈清蕪拿著一片碎瓷片,掌心鮮淋漓,如果沒有他恰好出來阻止,會做什麼?會不會不控制地用瓷片一下又一下劃傷自己?
在沈清蕪遇到猥瑣外賣員的那個晚上,他做好宵夜走到臺,看到站在隔壁臺朝著下去,當時周鋪就著虛無又孤寂的底。當時在想什麼?是在想繁華明亮的萬家燈火和無關,孑然一,還不如跳下去一了百了嗎?
賀妄不敢深思。
他從來沒有這麼清晰地認識到過,面前這個人是真的很脆弱易碎,或許曾經,無數次在死亡和求生中不斷掙扎過,險些陷求死的泥沼。
他在痛苦的死水中起伏,沈清蕪又何嘗不是。
被疾病折磨的所遭的苦難只會比他更多。
賀妄的大掌著的后背,像安孩那樣自上而下地順著,“在我養傷期間,我想好了再見時的話。我想纏著你給我一個名分,我想對你說‘我們之前沒談好,能不能給我個機會再談一次’,我想和你有一個未來。但是現在,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沈清蕪的雙手還在輕微的抖,或許是藥效漸漸上來了,此刻的反應有些遲緩,不太明白他為什麼忽然跳到了這個話題,“什麼?”
現在兩人相擁著,所以男人說話時連帶著腔也在震。
在細微的震響中,聽見他說,“我在想,比起和你有個未來,我更希你能有一個未來。”
沈清蕪陷了短暫地沉默,頓了半晌后才開口,“不管我的未來如何,我都不希你為此買單,你明白嗎?”
這次到了賀妄不語。
低笑了一聲,“我看出來了,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
兩人都各自堅守著他們的認知和選擇,并且希對方也能認同。
不能說二者的想法和選擇哪一個有錯,因為彼此的立場不同,如果能夠換位,或許就會覺得對方是正確的。但也正是因為它們都正確,所以這場無聲的僵持才持久且膠著,沒有人愿意后退一步,都在等對方退卻。
賀妄松開圈住腰肢的手臂,目沉沉,“我會用行說服你的,乖乖。”
沈清蕪正要開口,忽然目落在了他的腹部,嗓音一,“你的傷口裂開了——”
男人腹部的白襯衫被染紅了一小道痕跡,在燈下有些刺目。
他從做完手到現在也不過十幾天而已,剛才見面他又是從車上一躍而下,又是大步跑,一定牽扯到了傷口,導致傷口撕裂了。
賀妄開襯下擺,雪白的紗布也被染紅了一小片。他查看傷口撕裂況之余還不忘抬起頭來給沈清蕪一個安的笑,“沒事,不疼,你不說我都沒覺到。”
后者沒理會他的胡言語,把他按在沙發前坐下,俯查看他的傷口。
還好只是輕微裂開,傷口出不多,合線沒有發生位移,但為了避免染,還是需要換藥重新包扎。
沈清蕪抬眸和他對視,“你的保鏢上來接你。”
賀妄用湛黑的眸攫住,嗓音沉沉地問,“我現在走了,明天還再看到你嗎?”
兩人間一個來回的對話,又在悄無聲息地為自己的想法鋪路。
沈清蕪的理智告訴,如果想要和賀妄劃清界限,就不應該和他再有牽扯,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狠下心來,明確告訴他,他會被拒之門外。
剛張開口,說了一個字,“你……”
賀妄仿佛就提前預知了將要說出口的話,低低地呼出一口濁氣,“傷口疼。”
沈清蕪被打斷了,一時間忘記了自己剛才想要說些什麼,“那還不趕去醫院?剛才你還淋了雨,萬一染了怎麼辦?”
他慢條斯理地說,“但是如果明天還能再看到某人的話,應該就不會疼了。”
眉眼間淺淺顯的擔憂神瞬間然無存,面無表地看著他。
自從鐵了心開始追人,賀妄審時度勢、看人臉的敏銳程度和反應能力一下拔高了不,此刻他也見好就收,起居高臨下看了一眼,“那我走了。”
“你一個人能下樓嗎?”沈清蕪打開門后,頓了一下,“我送你?”
“不用。”賀妄握了握還在發抖、有些冰涼的手,他了解,知道肯定不愿意用現在這副模樣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你好好休息。其實真的不疼。”
沈清蕪看著他慢慢了走出去,走了幾步后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看著。
兩人的目猝不及防地在半空中相遇匯,賀妄勾起一抹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