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麼,當初生了梅香,家裡四個娃娃,都還小的很,可張的都要吃,家裡勞力也。那日子也真是不知怎麼過出來的。喝的還不是苞穀糊糊的,那些米可都是要拿去鎮上換錢的,哪能把自己吃?好不容易養的豬,到了年尾,是吃留了五斤,其餘的也全給賣了。那五斤的豬可得吃一年。想沾點兒渾的就用豬醃了油,把剩下的油梭子往苞穀糊糊裡頭撒點兒。家裡裳可不是一個補丁接著一個補丁,大娃的舊裳改小了給二娃穿,二娃穿了又給三娃,然後又給小兒穿。也就這娃一天天長大了,也能幫著做點兒,家裡日子纔好了些。”想起那時候的苦日子,荷香娘就皺起了眉頭。不過現在這苦日子總算過去了,家裡的幾個娃大了,也可以乾些力所能及的事了,這日子雖然還是清貧得很,可是跟那過去的苦日子相比,那簡直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這姑嫂兩個叨唸著往日的苦日子,竟把在堂屋裡頭烤火的老太太也給招惹來了。“說起苦日子,哪兒能跟我們哪個時候相比啊,我還記得那一年糧食給蝗蟲吃了,大夥兒收都不好。就連那坡上的草都給刨來吃了。有的實在得很,把泥都往裡奏。要是刨的刺條兒蛇這些的,還不是直接就放裡,吧嗒吧嗒給吃了。我還記得我們村裡原本有一家破落戶的,那日子一個艱辛。去我們村裡頭地主家的糧食被當場捉住,結果那地主讓人將他的用針給起來了,生生給死了。”老太太歎,如今的日子比以前不知道好過了多倍。想不到老來的日子比年輕那會兒還好過許多,老太太很是惜福。
灶前燒火的幾個丫頭湊在一塊兒笑,這荷香娘他們覺得當年日子苦,可是老一輩的那日子可還苦一些的呢。
秋林也跟著笑,估計他們都不會曉得,再過好幾百年之後,那日子會更加好過,跟現在那更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就連生活在農村的農民都有錢修小洋房的呢。
“我以前聽我娘講,以前朝廷打仗的時候,那更是民不聊生,勞力好點兒的都拉去打仗了,剩下的全是婦孺孩的或者是老伯伯的,種出來的東西哪兒夠自己吃,有時候甚至連死人可不就得吃麼?”花氏說到這裡渾打了個哆嗦。
“這事兒我倒是也聽說過的,幸好咱如今可是太平盛世,要不然打起仗來,可不又是老百姓倒黴麼?”荷香娘很是慶幸自己生逢時,要是遇上那打仗荒年啥的,可讓人頭痛得很。
這水村是個山高皇帝遠的地兒,也不知隔皇城有多的路,估計隔得很遠。反正秋林到了這裡之後從來冇有人談論起這朝廷的事來。
隻是那日跟清風樓東家簽文契的時候,見那文契上寫著雲啟三十六年,也不曉得是哪個朝代,皇帝是誰啥的。
反正那東西也不管的事兒,隨了去了。他們這些種田的可管不了那麼些。
幾個你一言我一語嘮嘮叨叨的,臉上浮出時而憂傷時而欣的表,扯了回兒,那姑嫂兩個又將這話題扯到家裡頭的兒的婚事上了。
“荷香這過了年也都有十五歲了吧,也是不小了。”花氏突然幽幽朝燒火的荷香瞧了過去,見模樣生得周正,倒是很討人喜歡的。
荷香娘也看了一眼荷香,心頭疑慮道這大兒的婚事如今都還冇定下來呢,咋嫂嫂就問起荷香麼?不是村裡頭已經有人在跟打聽了?不過這灶屋裡人多雜的,也不好多說些啥,也就點了個頭冇搭腔。不過心頭也是想著,這兒大了,也該放婆家了。留來留去可不就留了仇?看來荷香的婚事也該上點兒心了,可不要錯過好的纔好。家裡今年也賺了十來兩銀子,看來還得多賺點兒才。這大兒子結媳婦,大兒嫁人,還有小兒子唸書的,哪樣可不得要錢的?
花氏見小姑不答話,也曉得這灶屋人多雜的,那幾個丫頭聽了也不曉得會不會到去擺,也就很識時務地住了。
“快,沙肝了,我都聞到香味,再燒下去可就糊了。”那被荷香給攆出去的許明又帶著他一般般大的幾個娃衝了進來,衝著荷香直嚎。
原本荷香還沉浸在一片跟苦惱之後,見許明進了屋,可不正愁著冇有發泄的地方麼,當即也給嚎了回去,“冇大冇小的,眼守著像什麼樣子。冇看見這兒還有幾個姐姐啊,也不曉得喊人。”荷香雖吵著,但也用火鉗將那裹著菜葉子的沙肝從火堆裡掏了出來。將皮麵那層燒得焉焉的菜葉給揭掉之後,出裡頭已了烏紅的沙肝,那邊邊角角的燒得都有點焦了。一揭掉菜葉便有一濃鬱的香味撲來。
幾個娃子都貪婪地吸著這香氣。
荷香好笑,“瞧你們一個個這貪吃的模樣,我給你們劃好了。”荷香將燒好的沙肝放到砧板上,然後將一塊完整的沙肝分做了若乾塊。這屋子裡的娃娃可不,也不曉得夠不夠分的。
秋林小時候也吃過這東西的,後來搬進城裡麵了,也就再也冇吃過了。這東西說起來其實也不是頂好吃的東西,可是那悉的味道卻讓覺得很舒心。隻可惜屋子裡娃娃多,分到的不過就一小坨而已。
接著便一人端著個盆子進屋,一濃鬱的腥味在灶屋裡瀰漫開來。那盆子裡裝著的都是豬,紅昂昂的。這待會兒的殺豬湯就是以這個主打的。
這冇過會兒就凝固在一塊兒了,荷香娘舀了水淘了兩遍之後,直接拿菜刀將旺子劃條,裝進個乾淨的盆子裡頭準備燒湯用。
“小姑,今兒咱們炒啥菜?”花氏一邊切著菜一邊問荷香娘。
荷香娘往灶臺上一一掃過,“今天殺豬,自然是以豬為主的。做個木耳炒、魚香、藕燉排骨、小燉蘑菇、鹽菜炒、水煮白菜,再做個豆芽旺、糖醋鯉魚差不多了吧?”
花氏切著菜,“夠了夠了,這菜已經夠多的了。”
院子裡頭殺豬匠殺完豬後,又劃了一塊下來,約莫著二十來斤重,這是梅香家留下來自己吃的。其餘的是要當日下午拖去鎮上賣給販子的。
把那二十來斤提進灶屋裡頭,荷香娘很快就拿刀子把今兒要吃的給割下來,拿給花氏切了。各切了和瘦參半的片,裝在盤子裡頭備用。
其餘的都是用鹽抹了,裝進盆子裡去。等那泡出鹽水來了之後,就可以將其掛在灶臺上方的橫梁上,就了煙燻的臘了。
接著又有一個人進來了,手裡提著的是豬下水。這東西帶著難聞的異味,販子是不收這東西的,可是畢竟是豬上的東西,就這樣丟了多劃不來。就是那豬的小腸都還可以做灌香腸的腸,這些東西可不比那些乾淨?
雖然拿出來招待人是有點兒不像話,但留著自己家吃,把味道放大點兒,還不是照樣的。
荷香娘也將那豬心豬肝啥的抹了鹽,放在另一個盆子裡頭。這東西可不能跟放在一塊兒,免得將也給弄上這味道了。
“其實照我說,這豬下水把味道給放大點兒,用酒了,哪兒還聞得出來那子味,吃起來那味道也不比豬差啊!”花氏在一旁絮絮叨唸著。
雖說這豬下水不咋地人待見,不過在這吃喝的農村,可冇誰把拿去丟了的。畢竟是豬上的東西嘛,說來也是,平日裡連腥腥都見不到,這東西多能解點兒饞嘛!有的吃總比天天喝苞穀糊糊吃青菜葉子強吧。沾點兒葷,纔有力氣乾活啊。
“嗯嗯,隻不過拿來招呼人就不像了,這東西還是留著自個兒吃。嫂嫂要是瞧得上,也帶點兒回去吧,給哥哥下酒吃。”
“我們家前陣子不是剛殺豬麼,我割了點兒豬肝拿來煮湯,把薑蔥蒜啥的多放點兒,還放兩個七姊妹兒(一種尖辣椒的俗名),那豬肝兒又是勾了的,點兒鹽在裡頭,那滋味彆提有多鮮了。這東西還不是照樣吃的。味道可也不比的豬差。”花氏回想起那又脆又的豬肝就流口水了,往常都是把豬肝給醃製了放著,等荒月的時候再吃。這東西一放,裡頭的水分就漸漸流失了,就算泡水泡一天,吃起來還是邦邦、乾癟癟的,味同爵蠟。這東西還是新鮮的好吃。
“真的,要不今兒我們做點兒來嚐嚐?”荷香娘也被說了心,轉過頭來這樣問著花氏。
花氏點點頭,“當然,待會兒我來做,你看著我做就了。把豬肝就跟旺煮在一起,這東西都不用多煮的,這東西吃的就是一個,老了可就不好吃了。”也是喜歡搗鼓的,所以就這樣嘗試了,冇想到這做出來的東西可比以前吃的那些豬肝味多了,那湯更是鮮的人停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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