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林,明兒到我家去吧,我家殺豬,咱們燒沙肝吃。”趕明兒梅香家也要殺豬了,所以急哄哄跑來喊秋林家的。曉得秋林為了阿黃的事都已經悶悶不樂好久了,也趁著這個機會,大夥兒一起樂嗬樂嗬,或許秋林就能慢慢從裡頭走出來了。
那沙肝是殺豬的時候從豬肝邊兒上割下來的東西,那東西也冇多,炒來吃覺得,所以乾脆就把了孩子們搗鼓,把它洗乾淨了,抹上點兒鹽,裹片菜葉子就扔火裡燒。這東西對農村裡頭的娃兒還說可是個好東西哩,也隻得自家殺豬的時候才能吃到。所以孩子們都喜歡惦記這個。
秋月見秋林並不答話,先搬個椅子來讓梅香坐下,“小妹,你這病也好的差不多了,總不能一直呆在屋裡頭吧,出去走走也是好的。”秋月也很讚秋林去外麵走走,這老是憋在屋子裡頭哪兒是個經。找幾個小夥伴說說話,也比一個人悶著強嘛。
梅香卻是不坐,笑瞇瞇地道:“我就不坐了,你們可要來啊,讓韓嬸兒也來。明個兒我外婆他們也得來,我今兒要回去幫著準備明天的菜呢,我這就走了,你們可一定要來啊!”過來主要是來給秋林他們說這件事的,既然話已經帶到,也就不多留了。明天殺豬肯定家裡麵都鬧鬨哄的,得趕回家給娘跟姐幫忙才啊!
秋月見梅香忙,也不多留,“那你小心點兒,咱們明天一定去的。”回頭又瞧了瞧小妹,絮絮叨叨道:“梅香家家裡可養了兩隻豬呢,也不知會不會全殺掉?”
第二天,秋月就拖著秋林往梅香家裡頭去了。梅香家境也不算好,家裡人多口,平日裡都省吃儉用的多種點兒紅燒玉米啥的把豬吃。這一年家裡的日子纔好過了些。家去了兩娃就了,韓氏留在家裡頭打掃屋子,冇去。
他家老早就跟村裡的殺豬匠講好,說今兒要殺豬,那殺豬匠也不是個懶的,一大早就帶上傢夥啥的往梅香家來了。
秋月跟秋林剛走到梅香家前的一個小池塘邊,就聽見一陣陣豬從小院裡頭傳來。想不到這麼快就開始殺豬了。
聽著那尖銳又淒厲的豬,秋林隻覺全一陣陣發麻。這聲音聽起來可真可怕的。
可是對於村裡其他無論大人小孩來說,心頭都是無比高興的。他們對這豬臨死前發出的苦苦哀求忽略不計,隻是想著將這豬拿去換了錢,也好過一個年。
秋月拉著秋林繞過池塘,走上一條土路,順著瞧過去,隻見那土坯的房子前聚了好些男老,他們的目皆被擺在殺豬專用的長條凳上的那頭豬頭上。隻聽得那豬的聲音越來越小,原本彈不停的兩條後也漸漸失去了力氣,僵了下來。
看來那豬已經給殺死了。
秋月興沖沖想過去了,拉著秋林大步快走。這會兒他們已經站到院子門口。這時候院子裡的人都忙活個不停起來。提著木桶端著盆子給那豬皮上潑開水,然後兩個穿著皮製圍腰的男子手拿刨用的刨,上下開工起來。
剛纔的殺豬匠也抄著刀子作嫻地從豬肚子上劃開大口子,將那已經死去的豬給開膛破肚了。練地將豬裡頭的豬下水給掏了出來。幾個娃娃在一旁乾地等著,就等著那殺豬匠把沙肝把他們。
“接,把你們燒來吃。”忙活一會兒後,殺豬匠才把沙肝掏出來,給當首的小娃。那小娃也不嫌臟,捧著那猩紅的東西,笑得合不攏。趕忙跑進灶屋裡頭,讓燒火的嬸子給洗瞭然後燒來吃。
“哎喲,秋月秋林,你們來了。”一旁看熱鬨看的津津有味的梅香扭過頭,正好瞧見進院子裡頭的秋月秋林,忙朝他們奔了過來。
秋月看著那頭豬,笑瞇瞇地道:“這豬看起來鏢的很,有多斤啊?”
梅香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地說道:“昨個兒晚上殺豬匠就過來過了稱,可有一百八十多斤呢。我爹說今年殺這一頭豬就了,那頭稍微小點兒的豬再喂幾個月,這臘月正月裡頭,家家都殺豬的,豬價肯定下跌的厲害。等明年二三月的,豬的價錢也回絡些。正是賣個好價錢呢。”梅香笑得合不攏的。
秋月嘖嘖稱羨,“不錯不錯,趕明兒我家也去捉個小豬喂。”這養豬其實也不比得種田差,一頭豬能賣好幾兩銀子的。也覺得自家也該捉隻小豬來喂著。那林子裡頭的橡果不是可以把豬吃麼,又放的,跟小妹以後多跑幾趟就是了。
梅香微笑著點了點頭,“正是呢,對了,我表姐今兒跟著外婆來了,還捉了兩隻小狗,把你們家一隻吧。”梅香曉得秋林喜歡狗,這會兒家裡的大黃狗被那些喪心病狂的打死了竟然還給吃了,心頭肯定難過。反正有兩隻,就把秋林一隻吧。
秋月眼睛眨了眨,“真的?”把他們家一隻狗的話,或許小妹的心思就會集中那隻狗上,這樣就能沖淡心裡頭的痛苦了。
梅香趕去把那隻小狗給抱了出來,那隻狗是跟阿黃一樣的土黃,可是如今還小,上的都是絨絨的,黑溜溜的眼睛不停的到轉悠,耳朵聾拉下來,很是伶俐可。秋林卻拒絕道:“梅香,不用了。我們家隻養一條狗。不會再喂狗了。”這狗雖然漂亮可,但終究不是陪伴一年多、傾聽無數心事的阿黃。那個獨一無二的阿黃。
梅香臉一僵,“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你的。隻是阿黃已經走了,你也要看開點兒。彆再讓你爹孃和哥哥姐姐擔心的了。”梅香擔心秋林陷那泥淖裡頭出不來。
“嗯,我冇事兒的。”人總是要往前看的,阿黃的死,就當是死去了一個好朋友,會將它深深地埋在心裡。可能思及時還是會傷心難過,但是過去的畢竟過去了,就算如今為了阿黃痛側心扉、傷心絕它也看不見,這一切也都冇有意義了。不要沉迷於其中,而讓爹孃他們擔心。將把那個曾經陪伴的阿黃埋在心底裡好了。
秋林慢慢抬起頭來,眼睛泛起水靈靈的,著那一片灰白的天,心頭卻是如釋重放。著這極生活氣息的農家小院,漸漸出微笑來。
梅香見這樣,也就放心了。將那土狗放到地上,拉著秋林往屋子裡走,“我堂弟拿沙肝去燒了,咱們過去瞧瞧。”
梅香家的灶屋不算大,卻了好幾個人,一個切菜的嬸子那是梅香的舅母花氏,正在淘米的是梅香的娘,還有燒火的荷香,幾個小娃子都挨著荷香著,眼裡泛著瞧著那燃得通紅的灶裡頭,眼地問著:“好了莫有,好了莫有……”
荷香看他們急哄哄的模樣,忍不住笑道:“哪兒有這麼快,一邊兒呆著去,吵得我耳朵直嗡嗡。”這幾個娃子也夠饞的,這沙肝才丟進去呢,哪兒有那麼快就好了,總得好了才能吃啊。
挨著荷香坐著的還有一個娃子,不是村裡頭的,想來就是梅香的表姐了。這丫頭跟荷香一般大,也是要到說親的年齡了,灶裡頭火映的小臉通紅,眉宇很是秀氣。
“秋月你們過來了,快過來烤火,這天兒可怪冷的。”荷香趕起又搬了兩個小板凳過來,將那幾個朝著要沙肝吃的娃娃趕出屋去了。
坐在灶旁,總有源源不絕的熱氣從裡頭散發出來,果然覺得渾暖和多了。秋月見老嬸忙得,挽起袖子要過去幫忙。荷香娘說道:“家裡人多,哪兒用的了你幫忙啊,冇事兒的,你娘咋的冇來?”
秋月道:“娘在家收拾屋子,這不都快要過年了?”
荷香娘點了點頭,“待會兒吃飯的時候,讓梅香去喊你娘來。不過收拾屋子,哪天不可以的。我這兒也不用你幫忙的,快去烤火吧。這天寒地凍的,隻有灶屋暖和些。”
荷香舅母花氏一邊切著菜一邊說道:“要我說,現在的日子可比咱們那時候好過多了,咱們那時候一年到頭都見不到油腥子的,哪頓吃飯不是苞穀糊糊下紅苕。我還記得那胡豆葉葉鎖在櫃子裡頭,都放焉的,還黃掉了,也還不是把淘出來洗了照樣吃。就是大冬天的裳也是單層層的,統共就那麼一套服,臟死了也還不是照樣穿的。哪兒還跟如今一樣,往裳裡頭塞棉花啊!隻要肯乾,這日子還是有奔頭的,如今可不是越來越好麼?”花氏想起以前過的那些窮苦日子,不由得甩了甩腦袋。如今再去過那樣的日子,可真比殺了還難。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是怎樣過出來的。
小娃幾個曉得這長輩又開始翻黃曆了,不也搭腔,就坐在一邊兒乖乖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