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慢慢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漂亮的有些不像話的年，角微勾，一抹笑容便凝在了臉上。的眼神漸漸從年的臉頰上挪開，漸漸向了遠，眼神飄忽而渺遠，狀似陷回憶之中。“說起來，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隻是你那時還是個嬰兒，哪裡會有記？我們是從水村過來的。”

水村？娘不就是從水村過來的？而且前陣子他倒是聽娘提過一樁婚事來，那方正是家村的，據說跟自己還是指腹為婚。莫非這嬸子，便是他那指腹為婚未婚妻的娘？

張的眼下意識朝韓氏邊兒上那小娃瞟去，那娃兒長著張天真的娃娃臉，充其量也隻七歲。莫非那指腹為婚的是姐姐？

張愣了好一會兒，腦子裡都還恍恍惚惚反應不過來。明瞭這層關係之後，彼此間相多會覺得有些尷尬。張了手，倒也不顯扭。“嬸子，小妹兒，那你們先歇會兒。這排席不夠坐，得等到下一排了。”家裡院子不夠大，來得客人卻多，所以隻能討流水席。

韓氏並不介意，這會兒還冇緩過去，歇會兒正合心意呢。“冇事兒，你自個兒去忙吧，嬸子在這兒坐會兒便是。”

大約晌午的時候，第一排席終於吃散場。張家請來的那些婆子嬸子的作麻溜地將冷菜冷菜一碗一碗往灶屋裡端。那些碗筷則很快被人拿去灶屋外清洗。而新一的酒席又鋪排開來。

秋林這會兒也得前後背了，坐在椅子上，還冇見擺上菜，便聞到一令人饞的飯菜香。秋林這個吃貨，又忍不住食指大了。

一道道心烹製的菜肴被端上桌來，足足擺了十來個菜。

張家在村子裡開了個雜貨鋪子，雖說這莊戶人家賣個啥東西也要多掂量著，但是這油鹽醋茶的必備之也總得買不是。海棠村就張家一家開雜貨鋪子，生意也自然紅火。而且這當家的又是在外頭做生意的，家裡自然不是這莊戶人家可以比的。

尋常人家，自家孩子過了生試哪兒會這樣大肆辦酒席的？

韓氏今個兒一來，隻瞧著這張家家底殷實，一時之間隻覺得這門親是自個兒高攀了。來時還打定主意要結這門親的，可是這會兒過來一瞧，自覺高攀不上，又有些打退堂鼓了。

秋林見韓氏吃飯神怏怏，雙眸之間含著憂慮，便知心裡頭藏了事兒。但這席上人多雜的，就這樣問怕被人嚼舌子，又隻好憋著話，埋頭吃飯。

吃過飯之後，韓氏母又被安置到屋子裡去。大概忙活到午後，這些客人才陸陸續續退去。齊氏洗好了碗，打發張去各家還碗，自己則將這些桌子收起來，也拿去各家去還。

“張哥哥，我陪你去吧。”反正左右也無事，倒不如去跟這未來的姐夫多走走，也要多瞭解他一些人品。秋林施施然站起來，笑盈盈撒著丫子跑過去，兩隻小手抓著裝碗的籮筐。

張見這娃子倒是熱心，說不定待會兒還能打聽出啥來，張並未拒絕。隻是這東西可不敢讓秋林抬，這小胳膊小板兒的，待會兒磕到哪兒可是不好，隻讓跟著。

兩人很快走出張家，往村口去了。如今正是春夏之，天氣不熱不燥，涼風習習吹來，又有和煦的頂在頭頂上。映眼簾的是一排綠意盎然。陌上早開的桃花早已謝了春紅，長出綠綠的葉子，倒是那雪白的梨花李花開得熱熱鬨鬨，好似白玉無瑕。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張走在前麵，秋林跟在後麵。好一會兒，縈繞在兩人周遭的氣氛都是沉寂的。

秋林好淘氣，見邊兒上李花香的醉人，便想手去摘。可是自己的胳膊短，本夠不著。張轉過來正好瞧見這一幕，遂放下籮筐朝秋林走了過來。“我幫你摘吧。”

張不用踮腳，就輕而易舉摘得一束李花，遞到秋林麵前來。

秋林訕訕手將李花接過來，腹誹道人高馬大就是好，做事兒都不用費勁兒的。“謝謝，阿哥哥。”小聲說了句。

張微微一笑，神忽然變得恍惚起來。“不用……你姐也喜歡花麼？”

秋林一愣，原以為這傢夥不知道跟娘是誰呢，他都知曉！這下關係更囧了，早知道就不要跟來了，搞不好，他還以為是大姐專門讓過來替觀察觀察這未來的夫婿的。雖說自己來的本意就是在此，不過這會兒被張這麼一說。自己心頭那點兒小揪揪就這樣暴在之下，秋林多覺得有點難堪和尷尬。

秋林臉青一陣白一陣，“人之心，人皆有之，哪兒個孩兒不喜歡這麼漂亮的花兒？”

張樂嗬嗬又是一笑，他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就像前世流行的那種年。看來他並冇有那種書呆子的傾向。“那倒也是。”張重新端起的了籮筐一邊一邊琢磨一會兒，最後還是問道：“你大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呃……這該說真話還是假話？秋林咬了咬，大姐那聽風就是雨的子，還真是讓人有些不了呢。不對，他也是想從這裡掏出點兒話來啊！

“我大姐是個勤快老實的人，對我們幾個弟弟妹妹也很護，那麼小就懂得為爹孃分擔家務，是我心頭獨一無二的大姐。”這番話秋林倒是由衷地說道。雖然大姐偶爾也會給一記栗，訓上幾句，但總的說來，大姐也是為了好，一直都很護他們的。

張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秋林才瞧見他的腦袋點了兩下，也冇見他再問其他的，秋林也就低下頭不說話了。

這廂秋林和張沉默著一前一後地走著，那廂齊氏收拾好了一切，這纔有空坐下來跟韓氏說會兒話。

齊氏喝了一口水，慢悠悠說著：“還真冇想到你會來，大妹子，你如今子骨可是無大礙了？”

“勞齊姐姐關心，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是重活累活還是不能乾，怕又將這病給惹發了。說來還真是不好意思，我也隻曉得過來，卻冇想起這茬。阿這次考上了生，我可啥也冇準備一點兒，還真是過意不去。”韓氏來時並未想到今兒便是給阿慶祝生的宴會，所以也隻拿了點兒尋常送禮的鴨子、蛋這類的。

齊氏搖了搖頭，趕地勸道：“咋就冇拿東西了，這鴨子蛋的不是啊？再說你有這份心過來就了，哪兒還講究這些個虛禮？”

韓氏跟齊氏寒暄了好一會兒，這才說明瞭來意。“齊姐姐，你上次跟我說的那事兒，還是……算了吧。你家阿生得儀表堂堂，又是讀書之人，將來必定會有一番大就。咱們家阿月不過就是村裡鄉下冇有見識的丫頭罷了，實在配不上你們家阿……”這樣好的婿就這樣給拒絕，韓氏真是疼。但是自家兒有幾斤幾兩是曉得的，這張氣度不凡，定不會一輩子困在這村子裡麵，這樣好的年，實在不應被兒給埋汰了。

“瞎說！你家兒伶牙俐齒的，生得又不似那起三大五的，又不是個好吃懶做的，這樣的好兒媳，可是家家求著呢！咱們這都是在村子裡，哪兒還講究那些個門當戶對？我琢磨著這兩人正是佳偶天呢！大妹子你也彆妄自菲薄了，你家阿月，我瞧著順眼的，想必阿也會喜歡的。”

韓氏愣了會兒，冇想到齊氏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麼說來是有心要讓阿月做的兒媳了。可是，韓氏始終有所顧慮，“可是你家當家的不是冇在家麼，這事兒要不等他回來了，咱們再商量一番？”

齊氏笑得開懷，“你是擔心我當家的不喜歡阿月啊？這你就放心好了，過年時候他回來過，我就已經將這件事兒跟他說了，他聽了也冇說反對啥的。我看上的兒媳，哪兒有差的。大妹子啊，你就放心吧，阿月嫁過來，咱們全家都不會虧待的。”

既然齊氏都這樣說了，那韓氏還有什麼好顧慮的，這婚事也就這樣口頭商定下來。

韓氏跟秋林兩人在張家吃了晚飯，才往水村趕。秋月一整天在家都魂不守舍的，蠶寶寶們進眠期之後本不需要進食，卻將桑葉剁碎丟到蠶簸裡頭。待還冇丟進去，又突地想起來，趕將這剁好的桑葉扔給吃。

天近黃昏，隻見那天邊的晚霞將整塊天空染彤，好看極了。上學去的秋鬆秋禾結伴回家，而到現在都還冇瞧見娘跟小妹乘坐的牛車駛進村口。

一旁的阿黃也無打采地趴在地上，秋林這死丫頭又跑去哪兒了。不知道走了之後，他本就冇吃飽飯麼？這瘋丫頭一天到晚往屋外跑，也不知道惦記著他，悲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