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絨略有些悶怔,真就是來喝茶的啊。
皇后看著空空的茶盞,搖了兩下團扇,也不人來添茶,繼續閑話著阿悍爾的景致風。
沒一會兒,封暄了。
他喝了自個兒那杯放了整一刻鐘,放到冷都不喝的茶,再拎起茶壺往三個茶盞里添了些,司絨又捧起了茶盞。
司絨飲一杯,他就皺著眉陪一杯,再繼續添茶,小作循環往復,都收在了皇后的眼角余里。
皇后抬起扇面輕搖,把角泛起的笑藏在了風吹鱗的湖中。
從阿悍爾風說到了司絨的喜好,皇后的話看似是閑聊,實則問得很細致,司絨覺得好像了個線織的小人,正一條一條地被皇后拆開來細看。關鍵在于,皇后的談吐太舒服了,娟靜里有條不紊,分寸拿恰到好,不知不覺就化去了司絨的警惕心,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掏了不自己的底子。
封暄呢,封暄半個時辰就開了三次口,兩次是教人重沏一壺茶來的,自然地把自己當作了這老樹下的一片葉,沾了茶水,黏著在竹椅上,安靜地聽著對話。
司絨再小心地把話題挪回香茗點心時,皇后了些疲,司絨便欠告辭。
皇后把團扇放在上,看了眼聽了一晚上閑話半點兒不耐都沒有的封暄,擺擺手:“夜深重,暄兒與公主同路,小心照應些。”
皇后由花姑姑攙著往拱門后去了,司絨悄悄松一口氣。
封暄與往湖邊僻靜走,忽然住了。
“嗯?”司絨不明所以。
封暄抬手往頭上一拂,總算把頭頂那幾點礙眼的黃金蕊撥了。
司絨手了一下他手背:“皇后娘娘是邀我來品茗、吃糕、談天的麼?”
說得晦,意思便是你自個兒下午時的一通胡鬧,沒把我也給扯出來吧。
“你說呢?”封暄應得隨意,他垂下的手指了。
“不知道,我看娘娘……嗯?”司絨正冥思苦想呢,還真不準皇后是什麼意思,即便有什麼微妙的想法,也自個兒給自個兒摁下了,免得落個自作多。
手就突然一暖,被封暄牽在了手里,默了默,把手回來,半笑道:“殿下,玩兒呢?”
封暄手里空空,不是滋味兒,他沒有再往前,定在了原地,看司絨自顧地往前走,似乎沒有為他停下的意思。
湖上有風來,月圓,一飽滿的弧掛在天邊,倒映在粼粼千片的湖里,就是一粒明潤的白珠,他看著湖里那顆白珠,在明錯線里,仿佛綴在干凈小巧的耳垂下。
他忽然想把湖里的白珠、天上的圓月都給。
也想讓朝自己走一步。
“司絨,進城玩兒嗎?”
“夜半縱火?”司絨已經走出了四五步,聞言轉回,在月里向他。
“嗯。”
“去,迫不及待。”能親眼看著李迷笛的心被一把火燒干凈,當然過癮。
封暄這會兒便朝出手,并往手上落一眼。
就這麼個作,讓兩人都有片刻凝滯。封暄沒做過這事兒,倒老手得好似個撥人心的慣犯,眼神放在上,整個威懾力略微拔起來,為這顯幾分稚的作撐腰,得有幾分理直氣壯的意思。
司絨偏不過去,也往他掌心落一眼,裝著看不懂的樣子:“殿下要什麼?”
封暄的眼神陡然危險,但還是忍了,對說:“來。”
司絨這才輕輕笑了一聲,裾起了一地月輝,來到他前,把手覆上去,穿過他的五指,而后封暄迅速合攏,把往旁一帶。
行了,握住了,踏實了。
月如水,兩人忽遠忽近,像是深一腳淺一腳索著過天河的伴,看起來都在較勁兒,卻約地出了有人的親昵。
后的拱門里,現出兩道人影,看著他們的影消失在湖畔小徑那頭。
“這兩個孩子,”皇后轉過子,搭著花姑姑的手往里走,“還有得磨。”
“娘娘不要擔心太過了,有得磨也比殿下不愿磨好,這高孤冷,就怕殿下沒個己人。”花姑姑說的是掏心話。
“己人,他們倆離己人還遠著。”皇后搖頭。
“殿下自小聰穎,姻緣也必定順遂。”花姑姑從小看太子長大,心里當真高興。
“暄兒是聰明,就是太聰明了,腦子得太多的人都有個病——忽略心聲。他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機關算盡都要得到,你看他克制冷,其實只承襲了我們紀家的冷面皮,實則他們封家人,都是天生的掠奪者,偏還都出種。”
花姑姑跟隨皇后多年,知道皇后只是想傾訴,靜靜地聽,并不話。
皇后頓了頓,手里的團扇在前:“司絨一看便知是個驕傲的子,不可能任他拿,兩個人太剛強,會得頭破流,傷痕累累,若傷了能彼此惜倒也好了,只怕暄兒手段,把計用在阿悍爾上頭,到頭來消磨了,司絨不肯再給他機會。”
“這孩子啊,人生就是走得太順了,生下來就是儲君,天下名士傾盡心力教導,文韜武略樣樣要拿第一。你記得他小時候嗎,才八歲,箭得沒老二老三遠,面上不說,回到東宮日夜都在練,那墻都是斑駁的,十五歲時一戰定勢,北昭上上下下,沒人敢逆他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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