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哭,又想笑,人家是真打算讓自己登基,為一代王。
榻邊的燭火晃了晃,點點線落到柜子邊,突然打到堆起白紙上,細看竟是已經打好格子的一疊疊宣紙,心里騰地繾綣,又是對方三更半夜一筆筆畫好,怎能讓人不心疼。
這一夜自然睡不安穩,靠在榻邊瞇了會兒,早上天空才蒙蒙亮,耳邊便響起杏琳的聲音,“殿下用早飯吧,修侍郎與林娘子來了。”
迷迷糊糊地嗯一聲,翻個才意識到是林合子在外面,忽地坐起,急急問:“林娘子在哪里!”
杏琳連忙回:“公主別慌,與修侍郎好好地在大廳里等呢。”瞧對方一臉憔悴,心疼地:“殿下,咱們先吃點東西吧。”
茜雪擺手,讓對方給自己穿打扮,火燒火燎地往前面趕,見到二人又不好直接問,只能說些客套話,修楓與合子也是擔心蘇供奉,聽到公主回了烏巷,連忙來關心一下。
等修楓回到工部,茜雪才趕摒除眾人,拉合子坐在花屏,低聲音道:“合子姐姐,我這里有事想弄清楚,你一定要實話實說啊!”
公主滿臉嚴肅,惹得對方一陣張,趕點頭。
做個深呼吸,估計對方還不知道蘇供奉底細,也就長話短說,“姐姐,妹妹記得你曾經說過有位兄長,早年就離開家,那他是為何啊,還有——離家之前有誰來找過沒有?”
合子不詫異,公主怎會關心起自己那點陳年舊事,但瞧對方屏氣凝神的模樣,曉得不可怠慢,認真道:“回殿下,我是有位兄長,早年父母收養的孩子,說實話那會兒太小了,已經完全記不得他容貌,也不清楚兄長為何要離家,不過公主猜對了,當時確實有個著華的子來找過,兩人還吃了頓飯,然后——”
忽地停住,臉騰地紅起來,十分窘迫,茜雪的心也跟著提到嗓子眼,莫非蘇供奉說的都是真事,他竟殺死恩人,在只有十歲的年紀。
“然后如何——”巍巍地:“合子姐姐,我要聽所有的事。”
對方輕輕地嗯了聲,呼吸急促起來,“公主,然后——那位夫人就離開了,我因為喜歡頭上戴的花,所以跟在后面,發現——晃晃悠悠,好像哪里不舒服,然后就摔到河里,不知生死!”
“可是中毒?”茜雪慌得忍不住,驚恐地問:“姐姐仔細想一下,現在看起來是不是中毒。”
林合子滿臉通紅,說了聲:“是。”
十七公主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心直往下墜,手抓住案幾邊,強撐著才能不暈過去,卻聽到林合子接著道:“公主,我也不知道殿下為何會問這些,但——我心里有話說,那都是,都是我的錯啊!”
茜雪的三魂七魄方才回來點,呆呆地:“什麼!”
不想林合子噗通一聲跪下,掏帕子抹淚, “殿下,我那會兒小,許多事也反應不過來,后來仔細琢磨,那頓飯肯定有問題,但兄長看起來并沒事,所以也許是由于酒。”
“酒——”
“對的,一定是酒,兩人吃著同一食,只有酒不同,但——那兩杯酒其實被我換過,我也是調皮,鬧著玩的!”
茜雪吃驚,不確定地又問了遍,“合子姐姐,你說的可都是真事!”
林合子膽怯地垂下頭,尋思十七公主位高權重,不會要責罰自己吧,也是年無知,本不知道發生的事,嚇得眼淚落下來,“殿下,句句屬實,那兩杯酒我確實換了一下,但我什麼也不清楚啊,而且我與那位子無冤無仇,兄長應該也沒有——”
對方不知故事全貌,自然混得很,茜雪卻長出一口氣,原來如此,就知道蘇供奉故意瞞住,縱使不是本意,但最后造了一樣的結果,就全攔到自己上。
隨即又是一陣心疼,那會兒就想自殺吧,十歲便不愿活了,如今還騙,幸而費勁心機,算了合子這一卦,總算見到真相。
公主臉一會兒一變,讓跪在地上的林合子愈發沒主意,連忙又向前挪幾步,急切地:“殿下,我——我這里還有事稟報,那個子,哦不,現在是位夫人了,——還活著,以前我一直以為對方死了,可前一陣來到長安,公主還記得除夕前咱們去買屠蘇酒嗎,遇到衛國夫人,就是蘇貴妃的母親,那會兒我覺得十分眼,后面又無意間瞧見幾次,果然是,準沒錯!”
人還活著!十七公主簡直喜出外。
讓蘇供奉再說殺死人,如今就連誤殺也不算了。
但對方竟然是蘇雪盼的母親,看來段殊竹對這件事也略知一二,怨不得蘇供奉沒底,說自己有把柄落在對方手中。
無論如何,林合子說的話才是重點,倍欣。
“姐姐別怕,我沒別的意思。”公主笑起來,如釋重負,扶眼前人起,“沒事就好,都過去了。”
安合子一會兒,才讓杏琳送回西坊,又喚秋到近前,吩咐道:“去請段主使,他肯定已經回到長安,我要見見。”
總是被這些人不停設局,這一次,也該來。
每年除夕之后,日子便過得飛快,眼見著臨近元宵佳節,華清宮里越來越熱鬧,今次與往日不同,皇帝在長生殿養,下人伺候起來格外小心。
春天如約而至,窗口的迎春花開得耀眼,蘇雪盼個懶腰,靠在緞墊子上,瞧花窗落下的影子,細細流翻飛在空氣里,起了層淡淡浮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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