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一邊打開檀木箱一邊回：“早帶到了，大人放心。”

蘇澤蘭點頭，方才放下帷幔，閉上眼睛。

昨日突然接到出征的旨意，他其實有點吃驚，沒想到小皇帝如此有魄力，并不擔心自己，最放不下公主，所以才第二日大早趕到太后宮中，本來還想慢慢來，如今肯定沒時間。

中秋之夜，禪房外聽到對方喚著一聲聲殿下，淚水漣漣，心里就有預，此事不簡單。

私下里去查，先與宗正寺的玉牒走，看到皇室族譜中與先皇年紀相仿的王爺只有一位，便是齊王。當年對方確實去過金陵賑災，但他并不知曉，用夸大其詞來試探太后，對方的反應一目了然。

齊王琴，擅于制香，宮里的老人都曉得，怪不得太后能擁有獨幽琴，只怕就是齊王留下，何況對方連他故意加的一點郁金香味都能聞出來，可見對制香十分悉。

齊王在一次狩獵后便薨了，同年殷才人宮，生下十七公主，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加上皇帝對于公主態度曖昧，他不懷疑小殿下世，可這些不過捕風捉影，或許皇帝也知，但能解開謎團的只有太后本人。

此事關系重大，命攸關，他自然不會認為太后會憑幾句話就敞開心扉，如果不是自己馬上要離開長安，也不想早早攤牌。

他走了，誰知道皇帝會對公主做出何種舉，太后獨居深宮，常年不問世事，讓人如何放心。

今日去太后那里，意在敲山震虎，提個醒。

“太后，這是臣新制的安神香，不知上次用的如何，特地再拿點來。”將金楠木盒一連幾個擺好，恭敬地施禮，“臣即刻就要與花將軍出征，一時不能再來，因此多做些，太后好用。”

對面的殷太后吃驚，“蘇供奉要隨軍！”

蘇澤蘭點頭，“陛下想讓臣做隨行參軍。”瞧眼前人滿臉疑，隨即也嘆口氣，出憂愁神。

太后連忙賜座，溫地：“供奉可有難，不妨直說，咱們這麼多年的，何必藏掖。”

他抬眼瞟一下又垂眸，太后會意，手摒除周圍侍，蘇澤蘭方才開口：“承蒙太后照顧，愿意認臣這個舊相識，那臣就知無不言了，太后也知臣是個文，與打仗八竿子打不著，實在是由于有人在陛下面前說了些閑言碎語，非要誣陷小殿下對臣有意，惹怒陛下。”

殷太后更是如墜五里霧中，檀兒與茜雪從小長大，一直最好，不愿意這些緋聞牽扯到公主，并不稀奇，可哪里至于如此生氣，蘇澤蘭馬上就要在外開府，何必趕盡殺絕。

“此話當真——”搖搖頭，不解道：“陛下雖然年，但心思沉穩，怎會如此沖。”

蘇澤蘭角微彎，笑意一瞬即逝，眼波下，“太后說的是，臣也十分意外，但左思右想又沒別的地方得罪，而且不知為何，每次臣與陛下談起十七公主婚事，陛下總會不悅，臣知道太后最放不下公主終，可是——臣真得莫能助。”

檀兒竟不愿茜雪出嫁，莫非姐弟太好，生出依賴，但對方已立后選妃，無論如何說不過去。

太后越來越迷糊，張口想問又說不出話，只聽對方繼續低聲音道：“唉，其實有件事不該多，但臣就要離開，還是先告訴太后得好，臣上次與陛下商議為公主選駙馬之事，臨走時聽到陛下暗自念詩，桃樹有華，燦燦其霞，當戶不折，飄而為直，吁嗟復吁嗟！①”

他說到這里便不再吱聲，意思已到，想必太后聰慧，自然知道其中含義。

留下殷太后心里兀自翻江倒海，此乃一首民間詩，寫的是兄妹相，有違人倫，大不孝！

作者有話說：

①選自《東周列國志》。

寫的是齊文姜與兄長相的事。

第73章 蓮下漁舟（九）

殷太后癡癡地坐在榻邊, 半晌回不過神，難以置信蘇澤蘭的話，可又找不出理由反駁, 是知道前塵舊夢之人, 心里很難不鬧騰。

莫非茜雪的世被檀兒發現，這件事藏得如此深，除了先皇與自己，天下本沒人清楚，皇帝不過是個孩子, 從哪里能聽到。

難道是死去的薛貴妃, 但對方離開時檀兒才三歲，就算被猜到講出來，也不可能記得。

無論如何，這些年總纏繞自己的恐怖之夢，終歸還是有人要進來了。

本家世寒微, 父母只是長安富縣的一戶小商販，走街串巷賣點小玩意，用來維持生計，日子雖然貧困, 但從小到家人寵，又只有一個孩兒, 年過得無憂無慮。

只怪貧苦人家的兒不能生得太好，越長越大，段苗條，若凝脂, 惹得各狂風浪蝶來, 天天不得安寧。

幸而遇到外出打獵的齊王殿下, 將帶回長安，又妥善安置雙親，但那時王爺剛奉旨迎娶新王妃，怕府會委屈，索在長安買下一宅子，名為幽蘭居，至此金烏藏，無人知曉。

若不是齊王與當時還是太子的先皇好，領對方來幽蘭居做客，現在還能自由自在地生活，與殿下一直比翼雙飛。

誰能料到先皇對自己一見鐘，而齊王又在不久后墜馬而死，本想以殿下平日的賞賜獨自過活，但番子沒多久突然攻長安，別說普通度日，就連命都難保。

此時太子出援手，起先萬分激，卻不知對方早有別的心思，最終做了先皇的嫻才人，但公主乃齊王腹子，自己從未瞞，沒想到先皇視如己出，對小公主極其寵，對外宣稱是棠燁十七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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