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蓮下漁舟（八）

窗外明起來, 一驅散屋寒意，小爐上霧氣繚繞，炸出個火, 碳火一閃一閃, 茜雪回過神。

宮里的謠言眾多，卻沒想到是這個，自己明明連杏琳都沒提過，居然有人傳到陛下那去。

的心口噗噗跳，抬眼瞧對方, 也不知蘇供奉是什麼意思, 生氣，離譜，或是不相信，方才還直口要做個端莊淑，這會兒攪著披帛又不知所措了。

沉默, 碳火噼里啪啦響，人家也不吭聲，自己能說什麼話。

蘇澤蘭喚矅竺進來，把小爐子取走, 方才轉過，繼續接著講, 語氣平淡，聽不出一點，“這種事傳得都沒影，哪知陛下偏就愿意信, 恐怕心里太在意小殿下, 一想到自己最惜的姐姐竟然上像我這種人, 誰也不了。”

最聽不得他這樣說話，騰地站起，“你是哪種人，我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蘇澤蘭抬起眼，目不明地看過來，輕輕地問：“是嗎？那小殿下也……覺得傳聞是真——”

又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現在承認，一腦都說出來，本來的謠言若是坐實，萬一皇帝越發恨對方，后果不堪設想。

而且蘇供奉也會煩自己吧，都是糊涂，害對方去戰場。

茜雪深呼吸一口氣，聽心跳逐漸平穩，“供奉，謠言都是胡說八道，要不怎麼做謠言呢，你別急，我這就去向陛下講清楚，就算他不能收回命，至保你不會出事。”

對面人目沉了沉，一瞬間神恍惚，很快恢復常態，點點頭，“臣——多謝小殿下。”

他生氣了，覺得到，不住屏住呼吸，又開始張，后天就要出發去邊境，如今還置氣，不想如此，可不知哪里惹到。

茜雪可憐地站在榻邊，猶猶豫豫開不了口，蘇澤蘭的心兀自又了，自己何必發脾氣，本來小殿下還能慕他嗎，這種事本不可能，適才非要說出來試探對方，難道心仍有期盼，奢著對方會承認。

如今說清楚，倒是死了心。

他這輩子注定無法為的人，那就做親人吧，陪在邊也可以，蘇澤蘭往前走幾步，溫浮上眼眸，扶對方坐下，緩緩說：“殿下，寒是你的生日，臣本來想與公主一起過，如今不行了，但賀禮可以先給殿下。”說罷又把那碗粥端起來，笑道：“就是這個紅棗茶粥，可是臣自己做的，矅竺不過看著爐子而已，特別適合秋天進補，臣小時候最喜歡喝這個，希小殿下也能嘗到，還有榻邊的那個檀木柜子，里面有許多臣無事做的小玩意，公主隔一段拿出一個用，就當臣在邊了。”

好不容易忍住的淚又奪眶而出，細想自己從來沒有離開過對方，囚之時雖然見不到，可畢竟離得不遠啊，如今到了千里之外，看不到，不著，還是在雨腥風的戰場——頓時又后悔了，就應該哭哭啼啼攔住他。

“我對不起你——”茜雪低下頭，將頭埋到對方懷里，泣著：“都是這個謠言害了你。”

他聽著謠言這兩個字，心口針扎似地，謠言啊，全是假的，可他竟當了真，若是謠言可以為事實，此去支越戰場，舍去這條命又如何。

“小殿下真覺得臣委屈，就別哭了。”輕輕把對方摟起來，并不很用勁，怕會不自在，“臣離開的日子，咱們約法三章，第一不許哭，好好吃飯，按時歇息。第二不可以無緣無故鬧脾氣，宮中風云變幻，保護好自己。第三——”低聲笑了笑，“不要太想臣，傷神。”

茜雪著鼻子哭了好一會兒，方才抬眼瞧對方，小巧鼻尖紅彤彤，哭得甕聲甕氣，“還真像小叔父說的話，約法三章不是只對我吧，你也要聽我的話。”

他點頭，說好。

茜雪拿帕子臉，一本正經，“第一，要多牽掛我——”

蘇澤蘭笑出聲，“殿下，換一個吧！”

滿臉驚恐，供奉莫非煩自己了，“怎麼啦，你——不愿意啊！”

公主的小腦袋不知道都在琢磨什麼，這種話也問得出口，自己把心掏出來也沒用，“殿下，臣的意思是說這一條不要浪費，想念小殿下還需要約法三章嘛，就算不讓臣想，也做不到！”

又稚了一回，不好意思地趴他肩頭，囁喏著：“那我重新說了啊，第一好好吃飯，好好歇息。第二不許上戰場，刀槍無眼，一定要躲著。第三聽說那邊的異族子可了，不許看。”

蘇澤蘭低聲笑，“遵命，小侄，不過人家都是預祝凱旋歸來，早日建功立業。”

“我才不要你立功，只想你平安。”手摟住他脖頸，又像十幾年前那個小孩，“富貴榮華都是給別人看的，親近之人只會想著平安。”

“嗯，臣懂了。”子彎了下，下到公主發髻，淡淡香氣，不知名味道，他閉起眼睛，貪著不知何時還能擁懷的溫，沉默不語。

寒前夜，矅竺跑前跑后，不停收拾行李，藥品食品，吃穿用度一大堆，蘇澤蘭瞧著直樂，“咱們怕是要出游，這麼多東西哪里像行軍打仗。”

小太監大冷的天累得額頭直冒汗，“供奉，咱們又不是士兵，做隨行參軍，該帶的還要帶。”

蘇澤蘭搖頭，“隨你吧，到時候反正還得扔。”走到榻邊準備睡覺，靠在枕邊又問：“昨天的信給你們主使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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