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不對,李白紫心口跳,但話已經出口,想收也不行,只得著頭皮繼續講:“哦,就是——說起來大家都悉,陛下應該知道十七公主從小沒有在乎之人,除了興慶殿里……那位蘇供奉!”
怯生生地說,余瞧對方臉暗,驚濤駭浪頃刻聚集在眼尾,秀氣俊雅的眸子出寒凌冽,嚇得李白紫不敢吭聲。
原本還打算說幾句好話,這會兒如坐針氈,恨不得立即離開。
一片沉默,氣氛降到冰點,又似乎暗流涌,不停冒火星,稍微有個靜就能點燃。
半晌,皇帝才緩緩開口:“蘇供奉,不會吧,只聽說他經常做些小玩意給公主,兩人很久以前就在宮中見過,所以比別人多出份親昵,也普通。”
淡淡得完全聽不出喜怒,但是人都曉得皇帝緒不對,李白紫嗯一聲,“也許是誤傳,臣妾唐突了,實在也是關心公主,陛下恕罪。”
天子閉上眼,“我累了,皇后也回去休息吧。”
他歪在榻上,瞧對方恭敬地退下,聽李瑯鈺嗓子含笑說皇后慢走,起伏,皇姐心里有了人,只這一句已讓人心慌,對方還是蘇澤蘭,誰能想得到!
無風不起浪,皇后都能遞話到跟前來,肯定不會信口胡說,保不準是公主托李白紫來試探,想看自己的反應。
畢竟蘇澤蘭不是一般人,與公主無論如何也不般配,姐姐彷如天上明月,對方只不過是個月下幽魂,都見不得,如何與天下最尊貴的子相提并論。
他就連修楓都舍不得將皇姐嫁出去,對方好賴屬于書香世家,侯門公子。
蘇澤蘭!上還背著幾宗不明不白的命案,其中一件甚至牽扯到母親薛貴妃,此人心思叵測,危險至極,親近皇姐或許另有目的,對方真是犯糊涂。
退一步講,就算蘇澤蘭確實有,那又如何,堂堂十七公主能許給一個來歷不明又年長許多,毫無家世背景之人,簡直就是笑話。
皇姐那般麗聰穎,子純凈,天下慕的人多了,也不缺蘇澤蘭這一個,說到底這人除了一副好皮囊,還有哪點能配得上。
天子翻來覆去,氣得午覺沒睡,李瑯鈺在竹簾外守著,心知肚明,看來咱們十七公主的婚事啊,以后恐怕還有得鬧了。
作者有話說:
你們猜皇帝為何不愿意~
第65章 蓮下魚舟(一)
棠檀桓自從聽到李白紫的話, 滿腦子都是皇姐親事,一下午無心看奏疏,晚飯喝幾口湯就放下, 悶悶不樂。
姐姐對自己從來不藏掖, 如今有了喜歡之人居然一點沒吭聲,還讓皇后來試探,何時變得如此生疏,難道是那次在宣政殿前對方替崔彥秀說,自己語氣不好, 所以生了嫌隙。
他也是沒辦法, 坐在皇位不由己,何況崔彥秀的案子已結,歐徹底倒臺,莫非姐姐還不滿意。
又尋思喜歡誰不行,偏偏那個蘇澤蘭, 將來免不得攪朝堂爭斗,一輩子不得安寧。
晚上也沒睡好,半夜起來要茶吃,李瑯鈺守在邊來來回回,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頂著兩只烏眼青, 不停打哈欠。
卻看陛下目如炬,神頭足得很,起含一口棗糕,也不言語, 徑直往外走。
李瑯鈺乖乖跟上, 秋日清晨, 白霧彌漫,空氣中全是水汽,樹葉掛滿珠,在服上留下重重水痕,落到人心上,也沉甸甸得墜著。
金吾衛時不時走過,朝天子行禮。
棠檀桓揮手,面無表,看上去漫無目的在散步,卻是朝著承香殿去。
直到繞過雪蘭湖,方才頓了頓,緩步走上假山邊的石階路,赤金龍袍掃過漉漉地面,沒一會兒就沾上水漬,李瑯鈺手拽了拽皇帝的袍子,低聲道:“陛下,秋天早上涼,湖邊氣重,別凍著。”
對方仿若沒聽到,一步步失神地往上走,白玉蘭落了大半,六合靴踩在上面吱吱響,麗的花落了,也一樣被人踐踏在腳底,抬頭看純凈花瓣飄滿湖,似大雪落下,難怪做雪蘭湖。
他原不知道玉蘭的花期如此長,中秋已過,也還有零零散散掛在枝頭,目落到湖邊石刻上,瀟灑俊逸的三個字,雪蘭湖——姐姐最的地方,總有意無意待在此,他默默念著名字,心里陡然一驚。
以前竟沒留意過,雪蘭兩個字暗含二人的名字,茜雪,蘇澤蘭!
這才是姐姐喜歡雪蘭湖的理由,意那會兒就發了芽,他還渾然不知,從小跟在姐姐后,一直以為自己與最親昵,看來不過自作多。
他們之間一直都有別人,蘇澤蘭。
口涌起波瀾,得心尖疼,仿佛一棵樹突然被割掉,忽地飄到空氣里,做了一葉浮萍,再也沒有落下的理由。
他眸子,薄抿,道:“這個湖的名字該換一換了!”
李瑯鈺如墜五里霧中,無緣無故要換湖名,以為自己聽錯,試探地問:“陛下覺得這個名字不順耳嗎?恕臣直言,雪蘭湖是先皇賜名,若非實在不行,還是不要改得好。”
對方不言語,李瑯鈺騰地張起來,又接著說:“或者,不要全改了。”
“從此就稱作雪湖吧,去掉那個蘭字。”
天子冷冷留下話,轉拂袖離開,李瑯鈺連忙一路跟著跑,“是,奴遵命,馬上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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