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中的人也是個個姿容不俗,燕國長公主只是想客氣一下,聽聞圣上此言心便冷了半截下去,然而還沒來得及遮掩一番自己的尷尬,又聽上首的天子道:“不過有的時候說些阿諛奉承的違心話。”
云瀅微微愕然,半抬起頭來,正迎上皇帝的目。
“口是心非,”圣上輕笑一聲,他執起桌上的酒盞:“今日的歌舞,哪里就比你的好了?”
燕國長公主長久不侍奉圣駕,不知圣上素日如何言語,初聞此言驟有涔涔汗意,后來方曉得這是圣上打趣這人的話,才放下心來同皇帝說笑。
云瀅被嚇了一跳,稍有些被捉弄的氣惱,皇帝這樣說,便舉了一杯酒來認罪,“奴婢眼拙,凌波舞傳聞是玄宗在夢遇凌波池龍乞求天子賜曲,玄宗彈琴、龍翩翩起舞,遂有此舞,長公主以凌波舞獻陛下,其心誠嘉,除卻更改了一些原舞的編排,難道還會有不好之麼?”
世人視天子有如神明,所以常常會將君王的所作所為編進一些故事里面,只是凌波舞原本為襯托一人的獨舞,如今卻變了群舞。
在教坊司的時候對這些歌舞的典故與音律頗有了解,長公主想要奉承皇帝,難道要一邊吃著人家的糕餅點心,一邊去拆人家的臺嗎?
燕國長公主確實是有這個意思,只是有些事原本是留給陛下來說破的,圣上將這一節略了過去,反而是他邊得寵的宮人代為點破。
“這位姑娘說的是,本來是想喚臣府中最出的姑娘來做領舞,可巧今年新作了一支元夕夜的曲子準備吩咐們來唱,因此就暫且不這兩姊妹上場了。”
拋磚引玉,原本就是宮闈慣用的伎倆,這些舞姬已經是汴京城中難尋的佳人,若說還有人比們更加貌善歌,實在是人生出幾分好奇的心思。
燕國長公主滿心期盼地瞧著皇帝,圣上卻看向那飲盡杯中酒后重新坐回去的人,“介仁想聽一聽嗎?”
河間郡王難得同皇帝這樣親近,他年紀雖小,可也知道姑母府中的歌舞雖然妙,可這一番安排完全是為了上座的陛下,跟自己全然沒什麼關系,他瞥了一眼侍坐的云瀅,見輕輕點頭,就起應答。
燕國長公主讓人喚了清漪與清荷過來,兩名子以輕紗覆面,一個手持紅牙板,另一個懷抱琵琶侍坐在廳中彈唱。
雖然掩去了容貌,可是眉眼生得勾魂攝魄,歌亦人腸,唱到“但愿暫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一句時更是婉轉人,含帶怯地瞧向天子。
只是這一番含姿態并不曾得到圣上垂詢,那半遮的面目直到一曲唱完也不曾被人掀開。
圣上吩咐江都知賞賜今夜歌舞的子,淡淡一笑,“看來皇姐是對阿公主推崇備至了。”
燕國長公主神微變,西漢阿公主是漢帝的異母姊妹,效仿漢武帝之姊平公主獻趙氏姊妹于皇帝,致使燕啄皇孫,漢室傾頹,而今圣上亦如同漢帝一般沒有皇嗣……
皇帝用這樣的人來比,已經是極大的責備了。
“圣上此言,著實令臣惶恐。”燕國長公主親自斟酒勸飲,面上勉強保持著淺淺笑意:“臣何至于此。不過是想著漢武年近而立方得長子,效平為陛下分憂罷了,何況父皇在日也常來往,臣以為沒什麼不妥之。”
武帝雄才大略,然而二十九方有戾太子據,之前膝下也只有公主。
“朕對這些向來沒什麼興趣,”圣上聽了燕國長公主的著意奉承并不見喜,平靜道:“以后朕駕臨時皇姐不必再置辦費心。”
平公主進獻子夫亦有私心,盼著宮顯貴,日后勿忘,真正鑄就一段佳話的與衛青與霍去病憑借外戚而有機會立下赫赫之功不可分,然而燕國長公主府上的歌姬又哪里來這種有才能的親族?
云瀅知道此事與無關,因此狀若不聞,坐在下面執一盞茶自飲,其實圣上在高位,有時候并不會喜歡這種半遮半掩的請求,若是長公主說得直白些或許家會更愿意一聽。
長公主想要借著來之不易的機會討好皇帝,故技重施卻抓不住重點,難怪會鎩羽而歸。
在長公主府借住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公主府就已經不能同母親當年在這里的盛況相比了,前世里駙馬都尉似乎是與秦仲楚好,后來依靠皇后勉強乞得天恩,在宗族里抱了一個旁支子回來繼承勛爵。
可是有一日國舅在軍營里大醉,回府后得意洋洋地議論起來這位先帝的掌上明珠,聽見幾句。
“心高氣傲,非得學前朝的公主配個出自名門的進士才肯罷休,剛得意幾年就了個沒的凰,到頭來這金枝玉葉還不是得替瞧不起的這些青樓子養孩子。”
“一把年紀了尚且不知恥引薦舞姬給圣人添堵,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一些!”
……
燕國長公主見圣上確實沒有半點意思,聲應了一句是,揮退了這兩名子,“圣訓如此,臣自當謹記于心。”
“元夕佳節,朕至皇姐府中許久,怎麼還不見駙馬歸來?”圣上也不愿在元夕日將氣氛弄得太僵,“朕記得先帝在日每逢元夕,駙馬都會攜皇姐出游,惹得幾位太妃欽羨不已。”
先帝在的時候,長公主與駙馬確實是一對神仙眷,只是后來或許是年歲大了,這種夫妻旖旎漸,終究歸于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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