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說完,宗政無憂一記利殺來,他忙將剩下的話都吞了回去。嘆著氣,無奈搖頭走了。至可以放心,七哥暫時不會有事。
蕭可領著兩個孩子過來,見桌上的飯菜沒,正想上前勸一勸,念兒先一步端起一碗粥慢慢走到宗政無憂邊,跪下去,舉起粥碗,仰著臉龐,用稚的聲音道:“母親說,不吃早飯對不好。父皇……吃飯。”
宗政無憂微微一怔,轉眸看,竟從那張小小的臉龐上看出了幾分阿漫的影子,他不自覺的手接過碗,又看了兩眼,然后坐到床邊。溫的對床上沉睡的子說道:“阿漫,該用膳了。我喂你。”說著就去扶漫夭起來。
漫夭的子沒有僵,蕭可為了保存的,用了一種藥,那種藥不僅可以保存人的,還能讓死去的人子跟活著的時候那樣。
宗政無憂扶起,讓靠在他懷里,舀了一勺粥送到微張的口中,但是那粥又從角流了出來。他手一,慌忙低下頭去用堵住的,以為這樣,就能喝下去。
蕭可在一旁看得心酸,扭過頭去眼淚。
宗政贏見父親看母親的目十分溫,心底對父親的害怕便減去幾分,他慢慢走到床邊,去拉父親的袖,“父皇,母親喜歡早晨的太,說早晨的太象征希,父皇抱著母親去院子里曬曬太,母親就會喝粥了。”他稚氣的聲音著認真。
宗政無憂愣了愣,當真聽了他的話,放下碗,抱起子往外走。
窗外梧桐樹的兩排,有些已經禿。他抱著懷中全無氣息的子靜靜地走著,腳步極為緩慢。
橙黃的線過青黃錯的樹葉在他們上打下斑駁的影,像是被分裂開已經發舊的時碎片,每一道,都是傷口。他著子蒼白而靜的面龐,那支離破碎的目艱難的拼湊到一起。地上被風干的枯葉游弋在他的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響,細碎的裂帛聲從他心底里出來,窒痛而幽遠。
這重重宮殿,飛檐碧瓦,如畫般絕倫。但若沒有,再的風景,于他而言,也不過是寂寥的死。
秋日的涼風吹落枯黃的樹葉落在他肩頭,映著他的滿頭白發和那孤寂的影,在這晨下的滿園秋中顯得格外的凄涼。
既然說早晨的象征著希,他便朝著太升起的方向走,期待在路的那頭能找到他的希。可為什麼,他每多走一步,不但沒有到希,反而越來越絕?
是的子太冷,還是他的心已經太涼?
“阿漫,我知道你累了……累了就睡吧。這條路……不管有多遠,我都會抱著你走,這樣你就不會累……才能陪我走得更遠。”那時候的江都皇宮里,他抱著在宮人們震驚的眼中,無所顧忌的走過一條又一條深深宮巷,也是這般安靜的待在他懷里,閉著眼睛放心的睡。如今,還在他懷里,可他卻再不到過去的幸福和滿足。
十日后的皇帝大婚,娶的是一尸,這個消息,震驚了天下人。但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對,因為那個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的子,用的智慧和努力,得到了萬民的尊敬。
那是一場極致奢華的婚禮,全城張燈結彩,每一條街道都鋪上了鮮亮的紅地毯。
年輕的帝王一喜慶的龍袍,眼中沒有了平日的冷酷,漾著如水般的溫,角揚著幸福的笑,笑里藏著滿滿的哀傷。他的雙臂抱住懷中的絕子,子上的大紅嫁長長的擺旖旎拖在地上。
他們后是裝飾華麗的輦,金璀璨,珠奪目。十萬大軍隨行護衛,京城的百姓采鮮花為他們鋪路,跪在道路的兩旁默默的祝福,盡管誰都知道,這場絕世的婚禮僅僅是一個癡的帝王對他早逝的的絕書寫。
鄰近城鎮里的百姓們紛紛趕來參加這場婚禮,那些來不及趕來的江南百姓們在那一日全部都放下了生計,跪滿了街道,為那過早隕落的紅而悲傷,為帝王無邊的癡而深深。
宗政無憂抱著走上大殿,在丹陛之上,與心的子一起接天下臣民的恭賀。沒有封號,依舊是一個皇妃。因為在他眼里,封號代表著后宮妃子與妃子之間的區別,就像他的母親和當年的傅皇后,而,是他唯一的妻子。
大婚之后,他依所愿,勵圖治,勤于政務,廣納諫言,用人唯才,用了五年的時間創造一個清平盛世。從此,他的政績載滿青史,他的千古傳頌。
五年后的京城,天水湖,攏月茶園。
“快點,快點!皇上和皇妃就要來了!”攏月茶園里,沉魚催促著手腳不夠利索的丫頭。
那丫頭應著,抬頭好奇問道:“沉魚姐姐,為什麼皇上突然要來我們這里啊?”
“你別多問,快干活。”沉魚沉著臉訓斥,等丫頭走后,著園中最中央的那個琉璃桌怔怔出神。一晃就是十年,除了,還有多人記得這個茶園是那子開始傳奇一生的起點?那個子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其中包括。
“沉魚姐姐,有人送來這個。”一個丫頭從外頭進來打斷了的思緒,“您看,這是什麼啊?花不像花,草不像草。”
沉魚轉頭去看,只見那丫頭手中捧著一盆花草樣的東西,明的,烏黑的葉子像是喇叭合上的形狀,有掌那麼大。
這是……烏?!
軀一震,連忙問道:“這是誰給你的?”
那丫頭指了指園外,還沒說話,沉魚已經快步跑了出去。
春日的明燦爛,照耀著湖中碧水,在微風中起粼粼波。
湖中,一葉輕舟載著一襲灰僧袍的男子正在遠去,男子雙手背在后,微微仰頭天,英俊的面容褪去了往日的棱角,眉目溫和,眼通,是勘破世間一切的淡泊。他抬頭看了看藍的天空,忽然回頭,看到岸邊的沉魚,眸不變,男子揚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能容
納天地萬般的廣闊無邊。
沉魚愣在那里,直覺的想住他,但是聲音卻被堵在了嚨。依稀記得,那一年,那一段歲月,璃月與現在的皇上去了江南,另一名男子每天晚上都會來茶園獨坐,那名男子面容英俊,眼深沉,好像誰也看不他在想什麼,但卻清楚的知道,他來此是為了尋找璃月過去的足跡,為了心頭子曾經的氣息。有很長一段時間,每天都會不由自主的注意他,直到有一天,看著他的眼睛,便能覺到他藏在心里的巨大悲痛,自己都震驚了。原來像那樣靜靜的看著一人,也可以在無聲中了解,無聲中上。
“沉魚姐姐,皇上到了!”跟著出來的丫頭扯了下的袖。
沉魚轉頭便看到了抱著一名白子的年輕帝王,三十出頭的年紀,依舊是風姿卓然,俊如仙,只是較從前更多了幾分和滄桑。他眉心習慣的輕輕鎖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藏著深不見底的哀傷。他沒有穿龍袍,只著了一件金線鑲邊的白云紋錦,就好像很多年前見到的那樣,只是頭發不再烏黑。而這位帝王,此刻和一樣,站在岸邊,目向遠去的輕舟,眼底過一安心的神。
沉魚忙行禮,宗政無憂擺了擺手,看到了丫頭手上捧著的那盆烏,他神微微一怔,又轉頭去看湖中的灰影,但碧湖之中,已經空無人。他眼有些復雜,繼而釋然,像那消失了蹤影的灰僧袍男子那般微微一笑。
沉魚接過烏,遞給宗政無憂后的侍衛。
宗政無憂收回目,徑直走進了茶園。
櫻花盛放,柳樹含煙,琉璃照水,銀波滿園。這里依舊如仙境一般,奐。
還是那棵櫻花樹下,宗政無憂將子安置在特意為準備的椅上。周圍的人看著他極致溫細心的作,忍不住唏噓。沉魚不想,到底是怎樣的深,才能令一個帝王只有在一冰冷的軀的陪伴中,才能度過漫長的五年?這個世上,也許并不乏癡人,但如此癡,聞所未聞。
“這里不用你們,都退下罷。”宗政無憂淡淡擺手。
沉魚帶著所有人退出園外,將這一方空間全部留給他們二人。
宗政無憂走到子對面坐了,那是背對著茶園門口方向,這兩個位置,正好是十年前他們第一次下棋的位置。
琉璃桌上,沉魚已讓人為他們備好了茶水,極品西湖龍井,清香四溢。圓形的天窗下來的照在他們中間的位置,那里擺放著一盤棋,楚河漢界,早已經模糊不清。
宗政無憂為子斟了一杯茶,白底青花瓷杯里泛著淡淡的碧,水面漂浮著幾片茶葉,他細心的將茶葉挑出來,才放到面前,溫笑道:“阿漫,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下棋?”
子靜靜的靠著椅背,兩眼閉,雙微張,卻不答話。
他擺好棋子,看著子的臉龐,似是無奈,又似是嘆息,“我們相互試探,誰也不肯先說真話。你啊,就是太謹慎!”回憶的思緒和著寵溺的口吻,他邊漾著淡淡的淺笑,眼底幽深的空怎麼也不到邊。
拈起棋子回憶著當初他們所走的每一步,就好像是重復他們曾經的路。原來從那個時候起,就已經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跡,可惜那時候,他不知道。
他常常在想,如果走過的路可以回頭,他們是不是可以走一些彎路,多一些相守的時?如果可以回頭,他愿意拋下一切,至陪度過最后的兩年時,不讓在思念中徘徊,在孤獨中走到人生的終點。可是,人生沒有如果,走過的路,誰也回不了頭。
“阿漫,這里是我們開始的地方,你說這里寄托著你前世的夢想,你不想……睜開眼睛再看一眼嗎?以后,可就看不見了。”
他溫的與說著,環視了一眼周圍,再看看面前桌上的和局,眼中出濃濃的疲憊。眉心一點哀傷緩緩暈開,彌漫了整顆心房。他抬眸著子安詳的睡臉,聲音似是穿了時的蒼涼,緩緩道:“阿漫,我已經等了五年,你說會有奇跡,可我卻為何看不到?”
兩千個日夜,他就是這樣和說著話,明知永遠不會有回應,他還一直在說,不敢停下來。其實他心里無比清楚那個奇跡不過是留給他一個活下去的希,這世上,真的有奇跡嗎?如果有,那他的阿漫為何至今不歸?
“阿漫,我累了,我不想再等!”
“我以為……只要抱著你,我就有勇氣一直這樣走下去……可是,我不知道,如果一直得不到你的回應……我也會累,會有走不下去的時候……阿漫,你……知道嗎?”
他深的目充斥著滿滿的疲憊和哀傷,隔著一張桌子,隔著一局和棋,隔著兩杯清茶,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我知道!”后突然有人哽咽著回答,每一個字都帶著抖,仿佛用盡了一世的。
宗政無憂雙手一,面前的茶杯遽然被打翻,已經涼的茶水順著他的袖管流淌在他毫無溫度的手臂上,一滴濺下,碎開。
他緩緩地,緩緩地,回眸去看。
站在水渠邊的楊柳樹下的子,一白,眉如遠黛,雙眸明澈卻滿含淚,著他的方向,目帶著濃濃思念和刻骨的憂傷,雙微微張合,抖著,似是在一個人的名字。
“無憂……我來履行約定,這一世……只你一個人!”
宗政無憂軀巨震,眸倏然抖,那些藏在心底抑了五年的劇痛猛地襲上心頭,頃刻間奪去了他的呼吸,忍了整整五年的淚水,終于遏制不住的落下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住,周圍的一切似是都遠去。沒有櫻花樹,沒有垂楊柳,沒有琉璃宮燈,沒有西湖龍井……只有兩雙隔絕了千年時的淚眼,癡癡凝……
萬和大陸蒼顯一八六年,三月,已故五年的皇妃得帝恩準,下葬皇陵。同月,承天帝冊封一為妃,喚其阿漫。此后,帝妃二人恩和諧,傳為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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