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思殿是原先云貴妃所居宮殿,經過修整后,漫夭住了進來。這座宮殿并不奢華,但足夠致。寢宮窗外有兩排高大的梧桐樹,如今又是三月,梧桐樹才冒新芽。
這天晚上,漫夭坐在窗前,正用心給孩子制裳。兩個孩子都乖乖的躺在床上睡著了,的小臉十分可,讓人看上一眼心就會一團。
漫夭時不時扭頭去看,帶著慈母的溫和疼。
“見過郡主。”門外傳來宮的聲音,被漫夭認作義妹封為郡主的蕭可大步走了進來,了聲姐姐,漫夭連忙噓了一聲,示意小聲點別吵醒孩子。蕭可連忙收聲,進屋后低聲音道:“這些事讓們做就好了,何必姐姐親自手。”
漫夭招呼坐了,笑道:“我想趁有空的時候,多為孩子做點事。”
蕭可道:“姐姐眼里現在只有孩子,您也得多出點時間陪陪皇上啊!我聽說皇上和姐姐都不說話了,還每天晚上睡書房,你們吵架了嗎?”
如果只是吵架就好了。漫夭苦笑,從啟云國回來以后,宗政無憂沒有跟說過一句話,同他說話,他也不理,仿佛聽不見。他每天中午來看一眼孩子,坐一小會兒,然后一言不發的離開。知道他介意什麼,但沒辦法解釋,不能因為現在的是他就去否認自己曾經的。
蕭可又道:“我最近進宮,經常聽到宮太監聚在一起議論皇上為什麼不封姐姐做皇后的事。我也很好奇,皇上那麼喜歡姐姐,為什麼不冊封姐姐為后呢?”
漫夭淡淡道:“冊不冊封有什麼關系,不過是個虛名。”
“可是,不冊封,他們會講。”蕭可撅著,氣呼呼的。
不用想,漫夭也知道那些人會議論些什麼,無非就是說失寵了,皇帝很快會有新歡云云。這些事早已聽膩了,不奇怪。淡淡笑了笑,“管別人怎麼說呢,日子是自己過的,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倒是你,和老九怎麼樣了?如果想好了,就早點定下來,也了卻我一樁心事,省得我走的時候惦記。”
蕭可一聽這話,柳眉一皺道:“姐姐又說這喪氣話,什麼走不走的,只要姐姐好好休養,別生氣,也別太悲傷,凡事都想開一些,慢慢會好的。”
會好嗎?漫夭垂目,眼黯然道:“你不用安我,我自己的我知道。”
天命之毒霸道無比,雖毒素已除,但心脈早已損,加上那日悲傷過度,落下病。如今要想好起來,只怕不大可能。忍不住嘆氣,天命天命,也許命中注定,不論哪一世,都無法長壽。最近經常覺得悶,上不來氣,有時候,連孩子也不敢抱,生怕自己突然有事,會傷著孩子。所以很多時候,孩子都是給娘照顧,在旁邊看著。而朝中政事,也不再參與。
蕭可聞言難過地低下頭去,幽幽問道:“姐姐,為什麼你不讓我告訴皇上呢?如果皇上知道了,一定不會再跟你斗氣。”
漫夭嘆道:“我不想增加他的心理負擔。以前只是南朝,都有理不完的政事,現在剛接手北朝和啟云國,他忙得幾乎連吃飯睡覺都顧不上。最近又傳來消息,周邊各國已經結盟,集結百萬兵力進犯邊關,趁此機會分一杯羹,不給我們休養生息的機會。這些事已經夠他煩心的,我們就別再給他多添煩惱,平白的讓他多心。”
“哦。”蕭可悶悶的應著,心里越發的不好,尤其想到剛才在外頭聽到的消息。猶豫了一下,道:“姐姐,今天羅將軍班師回朝,聽說他從附屬國帶回很多奇珍異寶,還有屬國特地為皇上準備的禮,姐姐要不要去看一看?”
漫夭想了想,出去走走也好,反正兩個孩子都睡著了,和無憂之間總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這幾個月,想了很多,先后上兩個人并非所愿,但已為無法改變的事實,再執著于此也無濟于事。已經對不起容齊,在剩下的日子里,不能再對不起無憂。這樣想著,就去了。
寬敞氣勢的宜慶殿,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宗政無憂獨坐首位,習慣的將座位騰出半邊位置。下首坐著羅植將軍和三位屬國使臣,另有九皇子和幾位大臣。推杯換盞,眾人相談甚歡,慶賀羅將軍得勝歸來,唯宗政無憂始終面無表,在使者向他敬酒時,他舉杯便飲,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一名使者起行禮,語氣恭敬道:“啟奏皇上,微臣此次京朝見皇上,除了方才那些貢品之外,我王還特地為皇上準備了七名舞姬,們姿曼妙,舞藝超凡,希皇上喜歡。”他說著抬眼瞧上位坐著的年輕帝王。聽說最近帝妃不和,這應該是一個好時機。
宗政無憂掃了使臣一眼,神淡淡道:“替朕謝謝土鮮王。”說著自顧自的飲酒。
宜慶殿外,漫夭人還未殿,便聽見里頭傳來輕揚悅耳的竹之聲。快到門口時,頓了一頓,想著就這麼進去,會不會冷場?如果無憂仍然不理,在大臣們和使者的面前鬧別扭就不大好看了。
有些猶豫,蕭可催促道:“姐姐,快進去吧,皇上看到你來,心里一定會很高興的。”
他會高興嗎?也罷,不管他理不理,只要他心里高興就好。想到此,便和蕭可一起朝大殿走去,還未進殿,已然看到殿景,兩個人都愣住了。
只見大殿中央,七名舞姬正妖嬈起舞,們個個材火辣,全上下僅有的遮蔽之便是兩條半明的絳紫薄紗,一條松松圍在口,用金帶系住,出深和半邊雪白的脯,隨著腰肢的扭,微微,不已,另一條紫紗斜斜系在上,半邊白修長的展現在眾人的眼前,看的人脈賁張,恨不能變們上的紫紗才好。而遮蓋著重要部位的紫紗位置,繡有一朵黑的罌粟,增添了幾分神之,仿佛有一種天然的魔力,引人一探究竟。
們面上的妝容妖嬈瑰麗,帶著一種異域風,眼流轉魅勾人,配合著那人的舞姿,致命的引,是個男人怕都移不開眼。
人有七六,自然的反應誰也無法抗拒。殿的男人們皆看得目呆直,就連宗政無憂也瞇起了眸,目出幾分迷離的醉意,眼底燃起一不易覺察的異樣芒。
漫夭心間一沉,見一名舞姬大膽上前,在宗政無憂的桌案前半跪下子,低頭再仰頭,烏黑順的長發甩開,起脯,一手拈上系在前的金帶,解不解,看得人心難耐。
宗政無憂眸微微一變,拿起一只筷子點住舞姬的下,勾起一邊角,似笑非笑道:“跳得不錯。”
舞姬得到年輕帝王的稱贊,心中自是大喜,更是要使出渾解數。便眼一勾,低頭就含住那只筷子的一頭,舌尖慢慢弄著出來,眼神癡,姿態極盡挑逗,看得一旁的男人們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漫夭忽然不想在這里呆下去,轉就要走,蕭可急急扯住,低聲道:“姐姐不能走,你要是走了,皇上也許就別人的了。”
漫夭心頭一窒,口又悶得發疼,僅僅是看到這些就已經如此難過,那麼,得知心里還了另一個人的他又該有多痛苦?按住口,仰天嘆息,聲音幽幽道:“如果他連這種都抵抗不了,他就不是宗政無憂。”
蕭可愣了愣,就在這時,大殿里傳來一聲慘,們連忙回頭去看,只見先前以態挑逗帝王的那名舞姬倒在地上,嚨被筷子所刺穿,嬈的面容因
臨死前的恐懼而變得猙獰。
沉浸在人舞姿中的眾人被這突然驚變震得猛然回神,看著帝王深沉的面容,手心沁出冷汗。那位獻上舞姬的使臣更是嚇得不輕,這七名舞姬,是土鮮王特地請人心調教出來的,至今為止,還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們的,而這位年輕帝王剛才明明也被那舞姬所,怎麼轉眼間就變了臉?
其它六名舞姬的軀立刻僵,再也不能扭半分,們看著上一刻還好好跳著舞的同伴突然就這麼死了,不由驚恐的著上座那位面無表的年輕帝王,嚇得渾發抖。
“皇上息怒!”丞相首先反應過來,忙垂首下跪,眾人忙隨之。
宗政無憂看也不看地上的人,只掀了眼皮,沉聲道:“一個小小的舞姬,也膽敢在朕面前玩花樣!哼!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他犀利的目一掃跪地的三名使臣,進獻舞姬的土鮮國使臣立刻子一抖,低下頭去,另兩名使臣也嚇出一聲冷汗,暗自慶幸他們的人還沒獻上來。而帝妃不和的傳言,在他們看來,本子虛烏有。
小祥子忙了人來,把地上的那名舞姬拖走。
土鮮國使臣叩頭道:“小臣有罪,未能調教好們,使得們怒龍,請皇上恕罪!”
宗政無憂端起面前的杯子,淡淡道:“起來罷。其余六個,你們看著誰喜歡,就挑了帶回去。”
大臣們哪里敢說喜歡,只齊聲道:“臣等不敢。”
宗政無憂挑眉道:“既然都不喜歡,那就打發了去窯子。這麼的舞姿,埋在深宮里可惜了,應該讓更多人看到。”
一頓慶功宴就這麼結束了,宗政無憂在眾人的跪拜聲中離席,走出大殿看到遠遠立在殿外的子,他微微一愣,冷冽的眸掠過一欣喜的亮,卻又立即了下去,垂下眼簾,面淡漠的從旁走過。
漫夭聞到他上飄來的一酒氣,眉頭一皺,他從來不飲酒的,今日竟飲了酒!
“無憂。”快步朝他追過去。宗政無憂腳步不自覺頓了頓,又繼續往前走,沒有回頭。
漫夭跟在他后,一直跟到書房。看著他走到案前坐下,就站在他旁邊。
宗政無憂忍住不看,不跟說話。一想到心里還有一個人,想到那個人的位置也許更甚于他,便如尖錐刺心,痛不可當。按捺住心中澎湃的復雜緒,翻開一本奏章,看了半響,一個子也沒看進去。頭有些沉,從七歲以后,他視酒如仇,這是第一次想喝酒。酒果然不是好東西,一個舞姬竟也能撥起他的。
漫夭見他眸變了幾變,太的位置突突直跳,便手拿過他手中的奏章放回原,輕聲道:“累了就休息吧。明天再批閱。”
宗政無憂仍然沒抬頭看一眼,他徑直起自顧自進了里屋。
漫夭嘆氣,命人打來水,然后遣退下人,將宗政無憂按坐在床邊,擰了巾就要幫他臉,宗政無憂一怔,斜眸睨著。
漫夭輕笑道:“怎麼?不習慣我伺候你嗎?還是你喜歡那些宮伺候?”
仿若無事般的笑容,似是回到了過去那些幸福好的日子。宗政無憂心頭一,袖中的手握得很。漫夭攏住他的銀發,拭著他現疲倦的臉龐,作十分輕。
宗政無憂不,就任擺弄,心中漸漸升起的溫和甜夾雜著苦和窒痛,掙扎著,仿佛找不到出路。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在面前,他所有的驕傲和自信,脆弱的不堪一擊。以前是傅籌,如今是容齊。對傅籌沒有,可對容齊卻是實實在在的過。他和傅籌都利用過,傷害過,只有容齊的完無缺,似是永遠也無法超越。盡管,他可以為生為死,為放棄江山承別人所不能承的痛苦,甚至,為放過將母親剉骨揚灰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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