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座宮殿,因為太后的命令,被錮其中,直到年回宮,才解除了錮之令。回宮后的年越來越沉默寡言,他沒有來質問為何棄他而去。后來,年開始廣納妃嬪,聽從大臣們的勸諫。
宮里變得熱鬧起來,整日悶在長樂宮里,再不愿出門。多舌的宮總聚在一起議論各個宮里的娘娘,誰若天仙,誰最得圣寵,誰又晉了分位,諸如此類。總是遠遠的聽著,眉眼低垂,不發一語。
宮里的嬪妃越來越多,而等待的和親之事,仿若石沉大海,渺無音訊。直到有一晚,忽然很想去看看那個年,鼓起勇氣,想著看一眼也好,看看他是否真如別人說的那樣憔悴,問他既然納了妃子,為何卻又不讓去和親?
去了,他不在寢宮,聽說是去了慈悉宮見太后。
鬼使神差,決定去慈悉宮看看,在這宮里住了十年,一直沒見過太后。
飛上屋頂,輕如燕。
一間供奉著佛像的寂靜殿堂,大門閉,周圍無人。輕輕揭開瓦片一角,看見年立在堂前,著佛像前站立的婦人。那婦人雖然穿著素服,看起來卻雍容華貴,想必就是那個在盛寵之中突然退居佛堂的太后。
太后的面容看不大清楚,只聽到聲音非常嚴厲。
“哀家費盡心思為你找了那麼多人,你還不滿意?”
“母后有心了。兒臣說過,即使們長得和容兒一模一樣,兒臣也不會喜歡。”年的語氣執著而堅定。
太后怒斥:“荒唐!是你妹妹,你為一國之君,怎能做出有違倫理道德之事?傳出去,豈不讓天下人笑話!”
“妹妹?母后還想騙朕到何時?本就不是容樂,容樂早在十年前就被你們殺了!是秦家后人秦漫,與我沒有半點緣關系。”
心中一驚,原來他已經知道了的份,難道那天他會生氣。
太后也吃了一驚,沉聲道:“你聽誰說的?”
年道:“自然是母后說的。”
“胡說,哀家幾時說過這種話?”
“一個月前,母后和門主在暗室里說的,朕都聽見了。”
“你!你竟然聽哀家講話?”太后聲音遽然一冷,“你堂堂一國之君……”
“朕不只是一國之君,朕還是您的兒子!”年猛地打斷太后的話,一向清和的聲音忽然拔高了音調,再開口時,多了幾分悲涼的味道。他說:“母后,在您心里,除了仇恨,其它一切真的全不重要嗎?我知道您恨父皇,可父皇已經死了,不只是父皇死了,就連這個皇室里所有皇家脈幾乎都被趕盡殺絕……您,還不能解恨嗎?是不是因為我也是他的脈,所以您才要剝奪我幸福的權利?”
“齊兒!你放肆了!你怎麼能這樣跟哀家講話!”太后嚴詞呵斥,“以后別讓哀家聽到這種胡話。至于那丫頭,你就死了心吧。哀家斷斷不會同意。”
“如果朕一定要堅持呢?”
“那從今兒個起,你也別再吃藥了。你娶了,就準備讓下半輩子守寡吧!”
“母后……”年瞳孔一,似乎難以置信,痛苦的了一聲。
太后卻扭過頭去,仿佛不曾聽見,又道:“任何人都不得違背哀家的旨意,否則,只有死!就算你是哀家的兒子,也不能例外。”
年悲笑道:“我,真的是您的兒子嗎?在您眼中,只怕……我和他們一樣,也只是您手中的一顆棋子。而我,比他們更可悲。不是因為我的需要靠您的藥來維持,而是因為……您是我的母親,我沒有您那麼狠心絕,也做不到您那樣六親不認……所以,我注定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太后臉微微一變,皺了皺眉頭,語聲卻不自覺和了一分。說:“你當然是哀家的兒子。只要你聽話,哀家會給你一個天下。”
年悲絕道:“一個孤家寡人的天下,我不要。我只要容兒。”
“不行。是襄伊的兒,你不能娶。當年,若不是襄伊的背叛,我們傅家,就不會被抄家滅族,我也不會遭那等非人的屈辱!你是我的兒子,我絕不會容許你和的兒在一起!”不可忤逆的態度,太后神有些激,聲音也帶了些意。
年皺眉道:“您已經設計滅了秦氏一門,還不夠嗎?我聽說,秦將軍曾救過您的命,對您深意重,可您連秦將軍都沒放過,您就不能看在秦將軍的份上,放過容兒嗎?”
“不能!哀家曾發誓……誰?!”太后語調突轉,朝屋頂上去,目凌厲滲人。
躲在屋頂的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已被人拎著脖子扔進了佛堂。這才知道,練了十年的武功,自以為小有所,卻原來,在仇人面前,如此不堪一擊,而那些以為能幫助報滅族之仇的貴人竟然就是設計害父母的仇人!
佛堂大門閉,趴在地上,被仇恨填滿心扉,年忙去扶,驚問道:“容兒,你來這里做什麼?”
用力甩開他的手,退開幾步,與他拉開距離,眼變得陌生,悲傷道:“如果我不來,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你們才是殺我全家的真正兇手!太后?或者我應該您傅皇后。”
太后目一利,語氣冷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哀家就不能再留你。來人!”
“是。”慈悉宮總管帶著冷的殺意,朝走去。
“住手!”年大駭,沉喝一聲,迅速無比地拽著的手,將護到后,對太后哀求道:“別傷害!母后,放過容兒。兒臣以后什麼都聽您的!做您的兒子也好,做您手中的棋子也罷,兒臣沒有怨言。”
太后眉頭了一下,卻斷然道:“不行。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已不能再為我所用,留不得。你讓開。”
年不,與太后直直對視,皆不讓步。片刻后,年突然出手,朝慈悉宮總管口猛地拍出一掌,同時又拉著的手將朝門口方向甩了過去。
“容兒,走。”他堅定的說。
摔在大殿門口,爬起來怔了一怔。
年急切的催促:“快走,不要回頭。走了以后……永遠也別再回來了。”他堅定中含著悲痛的聲音令心里一陣陣發,但沒有猶豫,真的轉就走。因為已經知道,現在的,本不是太后的對手。可當快速掠到門口將門打開的時候,卻聽見后方傳來咔的一聲細響,伴隨著極力忍卻仍然溢出嚨的痛苦。
控制不住的回了頭,一回頭,的腳步就被釘在了地上,任如何努力也踏不出去。
因為,后,年的脖子被在太后的手中。而他往日清雋的冰灰眼眸之中,此刻流瀉而出的死灰一片的絕和傷痛,仿
佛太后的那只手掐住的不是他的脖子,而是碎了他的心。
無法相信,天底下,竟然會有那樣的母親!
“你敢踏出這大殿一步,哀家立刻殺了他。”太后冷冷著門口的,掐住年管的手是那麼的絕然。
著年已漲紅發紫、更因窒息的痛楚而扭曲的面孔,頹然放手,子無力往后一靠,剛打開一條隙的門重又關上。不敢置信道:“他是你的兒子!你竟然下得了手!”
太后卻面不改,冷酷無道:“他是哀家的兒子,但他為了你,背叛了哀家。如此不孝之子,留他何用?你死,或者他死,你選擇。”
看到慈悉宮總管掏出一顆黑糊糊的藥丸,無奈的笑了。從回頭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沒了選擇。
年痛苦地閉上眼睛,絕道:“你不要回頭,你為何不聽?”
將頭扭向一邊,兩行淚沿著清麗的面頰滾滾落下,連忙抬手拭去,微微賭氣道:“我也不想回頭……讓仇人親手殺掉自己的親生兒子,那也是復仇的一種方法。”只可惜,不是太后,做不到那麼絕。深吸一口氣,沒猶豫,拿過慈悉宮總管手中的藥丸吞下。
太后這才松了手。
倒下,被飛奔而來地年接在懷里,抱住。年拭著角不斷溢出的黑,絕的喊著的名字。
“容兒,容兒,容兒……”
艱難地睜著眼睛,想再對他笑一笑,卻無力。而年著漸漸渙散的眼神,忽然安靜下來。回頭盯著太后的眼睛,竟沒有恨,也沒有怨,甚至沒有任何緒,只剩下空的一片。他說:“母后,請您行行好,也殺了我吧。”
太后在他這樣絕的乞求下,面終于變了變,斥道:“哀家以為你多有志氣,原來你的志氣,就只為一個人!”
年道:“母后說的是。求母后全。”
太后眉頭皺起來,那無且狠絕的神有一細微的波,立刻轉過頭去,背對著年,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想救,也不是不行。”
年暗灰的眸子里劃過一亮,但他沒做聲。
太后又道:“可以活著,但必須忘記以前所有的事,包括你。”
年雙手一,無意識地將懷中的軀抱,他低頭,從即將合上的雙眼之中看到了對生存的,就那瞬間,他連猶豫都不曾,就艱難的吐出一個字:“好。”
太后這才滿意道:“那以后,你們一切都得聽從哀家的安排。必須嫁到臨天國,為宗政無憂的牽絆。”
“不可能。”年立刻反駁:“人是宗政無憂的忌,他不會喜歡容兒。”
太后卻道:“他會!宗政無憂也許討厭天底下所有的人,但不會討厭。這不僅因為玲瓏通、姿過人,還有一個你們都不會知道的原因,只要我們從旁推,那兄弟二人,都逃不出這張網。你們,有沒有聽說過絕代雙驕的故事……”
夢,到此戛然而止。
漫夭在迷迷糊糊中,仿佛走過了那十七年歲月,隨著夢里的驗著喜怒哀樂,那被認定的不屬于的記憶,如此完整的展現在面前。對于滅門仇恨尋找仇人的執著,對于年容齊的和不舍,對于破碎后的心碎和悲傷,以及那些日夜的掙扎……清晰而深刻得彷如親經歷。原來,以前夢到的被掐住脖子的人,其實不是,而是容齊。
當睜開眼睛的時候,迷茫了。
這些記憶都是以前的容樂,不,其實那個子也不是真正的容樂,而是被送進冷宮以容樂公主的名義活下去的秦家后人秦漫。不知為什麼,醒來之后,心里還是覺得好疼,疼到不由自己控制。
奇怪,這的原主人明明沒有死,的靈魂又是怎麼附到這上?那個被啟云帝深著的子,又去了哪里?
頭又開始痛起來,腦子里一團。
漫夭忽然想,到底是誰?秦漫?容樂?還是漫夭……已經分不清楚。
如果這夢都是真的,那容齊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容樂,而啟云國太后竟是傅鳶!那北朝太后又是誰?傅鳶只有一個孩子,假如的兒子是容齊,那傅籌呢?還有,傅鳶口中的兄弟二人,除了無憂,還有誰?
漫夭突然心底一震,有什麼從腦海中迅速劃過,連忙再閉上眼睛,生怕錯過什麼,費力地搜尋著那些訊息。
傅鴛、太后、容齊、容樂、秦家、仇恨、云貴妃、絕代雙驕……
絕對雙驕!
漫夭猛然睜眼,那個人,是傅籌!傅鴛以前和云貴妃關系要好,一定是閑來無事時云貴妃給講過那些故事。傅鴛布局二十幾年,為的竟是他們兄弟相殘,而這二十幾年來所做的一切,比起移花宮主,更殘酷十倍不止。
漫夭蹭地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原本虛弱之極的子,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
不行,要出去,且必須出去。
沖到鐵欄邊,漫夭試圖劈開而堅實的鐵鏈,但任劈到雙手濺滿了鮮,那鐵鏈仍完好如初。
焦急且懊惱的緒充滿了的心扉,正沮喪之時,腳下地面忽然一陣,有細微的聲響傳了過來。一愣,立刻趴下,準備傾聽下面的靜,這時,地牢一角的地面陡然被掀開,土灰飛揚四散。
連忙起后退,瞪大眼睛看著,從地底下走出來的兩人。
“皇兄!”見到是啟云帝,一陣欣喜,忙迎了過去,眼中再無戒備,問道:“你來救我的?”
啟云帝一眼看到滿是鮮的手,皺起眉頭,起擺,從里衫撕了塊的布料小心翼翼將的手包好,才嘆了口氣道:“容兒,委屈你了。”
漫夭搖頭,面對心疼而又灼熱的目,不自然地撇過頭去,收回自己的手。想起那個長長的夢,夢里他對容樂生死不棄的深,心中。可不是容樂,承不起他那樣濃烈的。
“我們快走吧。”淡淡說了句。
底下又走出兩人來,他們還拖著一個子,而那子看上去不僅面容與極為,連頭發也是白的。
漫夭頓時明白了,有個替在這里,萬一有人進來也不會發覺。
“還是皇兄想得周到。只是,這子……”
“是母后安在我邊的人,不用替難過。走吧。”啟云帝說著帶走下地道。
那地道顯然是新挖的,空間極窄,高度也不夠,啟云帝必須彎著腰才能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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