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落地燈斜切著的影細碎稀疏。

白茫茫的雪地上，有兩道一長一短的黑影。

要怎樣，才能，真的他？

祝願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從來沒有哪一刻，見到這個男人像現在這麽卑微乞求過。

他跪的姿勢很朗，出賣他心張的，是那拽住了擺之後，一手心冷的汗。

手臂微微抖著，白襯衫的袖口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掀起的，出一截壯的手臂，皮被凍到發紅，青筋脈更為清晰。

祝願輕瞥了一眼，無於衷。

隔了半晌，見男人還是沒有要起的意思，才毫不猶豫地甩開了那隻抓著擺的手，神平靜地問道：“你跪上癮了是嗎？”

眸底緒複雜，直勾勾地盯著顧京律好久，才攢足了些力氣，開口問道：“那會兒，明知道你毀了顧家之後，我的父母這輩子都不可能接你。”

“你也沒有猶豫過你的決定，哪怕隻有一秒鍾嗎？”

男人斂起了眸子，將頭給埋了下去。

祝願覺得更加諷刺了。

手推了一下顧京律的膛，整個人都在不可抑製地抖著，連帶嗓音都很苦：“你真的很自私，你規劃的未來裏從頭到尾就沒有過我吧？”

世上安得兩全法。

既然已經選擇了一樣東西，勢必就會失去另外一樣。

可是他好貪心，取舍利弊之後，還要再一次次地重新回來撥的心弦。

不如就攤牌，說不，說從一開始接近就是為了後麵的整個祝家。

這樣，也可以找到一個能夠不再下去的理由。

顧京律抬起了眼，否認的意思很明顯。

他為未來每一步而做的打算全部都是為了這個小姑娘。

隻是路這麽走，不得不推翻一些東西，再重建而已。

嚨口都仿佛被冰雪給凍到封住了。

一張，隻有白氣，發不出聲音來。

祝願煩躁地向後抓了抓頭發。

一想到剛才顧大哥同所講的那些話，本沒辦法把眼前這個男人代故意害死顧老爺子的殺人兇手。

他可以毀了顧家，為他母親，也為他自己心裏的那執念所報仇。

但是他絕對不可以有故意害人，故意借顧氏集團惡意收購換主的衝擊波，去一石二鳥。

別說幫這個男人騙過自己的父母了。

祝願自己都沒法兒走出自己心裏那關。

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會兒麻木到都察覺不到任何的冷意了。

再次睨了跪倒在地上的男人一眼，最後一遍問道：“要是還不打算和我解釋的話，那就這輩子都別解釋了。”

夠這一切。

興許真的如同母親所說，惹不起躲得起，三個月十個月忘不掉，那就用三年十年來忘記。

和平盛世裏的，不涉及生死，有什麽難以割舍的。

顧京律這下是更急了，急到即便嚨因為生理疼痛而說不出話，他也要強忍下這一切的不適之，開口回答：“我說，我都說。”

計劃毀了就毀了。

最壞的一種結果是，他放下手頭的這一切，什麽也不管就帶著這個小姑娘私奔到天涯海角。

可能日子是會苦了些，至比不上現在，更比不上他所預設的未來。

但是倆個人得先在一起，幸福才能有跡可循。

否則一切都隻是在瞎扯淡罷了。

顧京律甚至都沒有力氣足以支撐他自己站起來了，兩隻手握拳撐在有些腫起來的膝蓋上，盡量簡單地敘述了一遍這些天來所發生的每一樁事。

以及，他背後真正要去奪舍的目的。

“顧家在這盤棋局裏，最後是生是滅，我不在乎。”他低著聲音，異常沙啞：“我加這個計劃的最後目的，是為了保住祝家。”

年之時，他已經嚐過“家破人亡”的滋味。

那些過的苦，沒有過的苦，他一律都要為這個小姑娘排除在外。

但是這些話聽起來，如果沒有最後一步的結果加以佐證，隻是荒唐無理。

外人眼裏，他連和自己有緣關係的家庭都能夠親手去“毀”了，又更何況是占有後，可以更快一步飛黃騰達助一臂之力的祝氏集團呢。

祝願怔神。

先前在2602廚房的玻璃上，三個循環箭頭的結構裏，隻按照常態化思維，認為是“毀”。

倘若圓圈裏，該寫上的是“護”呢？

可是用顧家的支離破碎來換取家的榮耀安穩。

這真的合理嗎？

老爺子的意外死亡，無疑是將這盤棋給到了僵局。

沒有誰能料事如神的。

所以……也不應該去責怪這個男人什麽？

至在他被所有人謾罵的時候，的應該及時出現，去安、去幫助、去釋懷。

可是除了對這個男人說狠話，然後像一隻頭烏似的躲在家裏以外，祝願本就想不到還做過什麽其他的事。

顧京律咽了咽口水，有些張地反問道：“願願，你相信嗎？”

還沒有收尾的計劃，一切都是空談。

祝願吸了吸發酸的鼻子，眼神垂落下時，非常空。

這看得顧京律心髒都“咯噔”了一下。

正難到不知道該再怎麽解釋才好的時候，驀地，眼前的小姑娘走了過來，手臂正好可以保住他的上半。

輕聲回答道：“我早就說過了，不管你說什麽，隻要你肯說，我就會相信。”

顧京律徹徹底底地愣住了。

心底的喜悅由而外溢滿了出來。

一瞬間，他的眼睛也被大雪給浸了。

到底是何德何能，能遇到一個這麽好的小姑娘。

人與人之間，信任是最基本的。

但是往往在關鍵時刻，這份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信任，可以直接將一個人從最黑暗的深淵裏拯救出來。

然而這種喜悅還沒蔓延三秒鍾，抱住他的小姑娘又一把將他給推開了。

祝願鼓起了腮幫子，質問道：“你為什麽憋到現在才和我說這一切？當我第一遍問你的時候，你又在顧慮一些什麽東西呢？”

“你是覺得我笨，不會聽懂你的計劃。還是覺得我就是一個每天都在混吃等死遊手好閑的小孩兒，即便知道了，非但幫不上你的忙，還反而會拖你計劃的後？”

無論是哪一個答案，全部都很窒息。

顧京律噎了噎。

以前那種小姑娘鐵了心要和他吵架，要分出個勝負輸贏的悉覺，莫名又回來了。

他巍巍地從雪地裏站了起來。

而後一把將祝願給抱在了懷中。

半晌之後，才啞聲回答道：“我不能失去你。”

計劃的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被允許犯錯。

而事實上，走到這一步，一切也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是的，包括老爺子的“突發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