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東西一旦開始了，就是無法再輕易停下來的。

祝願用左手指甲狠狠地掐了一下虎口，迫使自己仍然冷靜地坐在電腦桌前。

直到後臺加載出來之後，真的看見了那一行最不想要看見的字時，瞬覺渾都在逆流，每個關節每個部位都冷到沒有知覺了。

——《盛祥諾收購計劃書》。

末端的綠標識顯示該項目已經開啟，正在進行收尾工作中。

祝願著鼠標的那隻手遲遲不敢有下一步舉，先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兒，太過用力，把頭皮都拽下來了好幾。

去廁所了洗了一把冷水臉之後，才重新找回一些知覺。

又一次坐到了書桌前。

想，這裏麵一定是有什麽蹊蹺的。

顧京律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後邊一係列所牽扯到的東西，完全就不是他們能夠承麵對的。

也算是出於記者的職業素養，祝願就算再不鎮定，這會兒也掏出了手機，將電腦畫麵全部都拍好保存了下來。

得以為日後有可能會用到的證據。

繼續點進去，這份收購計劃書的詳裏麵並沒有寫太多東西，除了的開價金額以外，再無其他。

並不能從中找到顧京律背後的目的。

祝願闔上電腦之後，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回了客廳裏。

一盞燈也沒有打開。

整間房子都是昏昏暗暗的，偶爾殘月撥開天上厚厚的雲霧，會投進來一縷寂靜而清冷的線。

除了將細小的浮塵照亮以外，再也照不明任何。

這個夜晚終將漫長難熬。

蜷著陷在沙發裏，祝願用手抱著膝蓋，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取暖，的神很呆滯，腦海卻是淩的。

萬一呢……萬一顧京律收購盛祥諾就是有其他的目的。

該怎麽辦？

倒是真的被簡姿儀一語讖。

人和真相二選一的時候。

真的可以做到不假思索、“大義滅親”地選擇後者嗎？

太難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樓下馬路上的霓虹燈都已經全部亮了起來，星星點點，沉浮於失落的車鳴聲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

屋外突然傳回來了一陣腳步聲，接著門被打開了。

顧京律和外麵的寒氣一起走進屋。

見室黑漆漆的，他先“啪嗒”一聲開了燈。

本以為祝願不在家，見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窩在沙發上時，眉頭蹙了起來：“怎麽在家燈也不開？”

暖氣開得也很小。

他下冷的外套丟進了一旁，而後緩緩走到了沙發前。

小姑娘隻是抬了抬頭，勉強對他扯一下角。

看上去狀態非常糟糕的樣子。

祝願是真的笑不出來。

驀地，額頭上還被男人的手掌給了一下。

他應該是在給自己量溫。

抓住那隻手，祝願拉著他坐到了自己旁，輕聲說道：“你了嗎？”

顧京律下意識搖了搖頭。

“好。”祝願繼續說著，“那我們就聊一會兒天吧。”

不喜歡有什麽隔夜的誤會。

也不想自己一個人做可悲的謀論揣測。

那真的太傷了。

所以不管事實是如何，至得先冷靜下來，好好聽聽這個男人的解釋。

方家以前不過是對他有一點點小恩小德，他都可以忍著非常不友好的言辭，對那二老盡孝如此之久。

本質上，他就是一個有有的善良男人。

這樣的人，又要教如何相信他會去做那些豬狗不如的榨之事呢？

顧京律先調大了一些室的暖氣。

等他自己的上有些熱意，不再是那麽寒冷時，才重新坐回祝願的旁，然後一隻手穿過後麵，將給摟到了自己懷裏。

主笑著問道：“這次去了芬蘭，都想做些什麽？”

以為小姑娘是想聊這一方麵的問題。

祝願反應平平，吸了吸鼻子，隻是悶悶地回答道：“不知道，還沒做過攻略。”

之前忙著調查沒時間做。

現在就更沒有時間了。

“我查過。”顧京律低聲回答道，隨即將自己的手機打了開來，他新建了一個專門名為“Finland”的相冊。

裏麵五彩斑斕，全部都是和旅行有關的截圖。

打開第一張，上麵是一棟很漂亮的全明玻璃屋，圓形的大床墊對麵是冉冉升起的壁爐，複古且浪漫。

顧京律指了指屋外，說道：“這裏躺著就可以看到雪花和極，最適合你這種一出門就不想的小懶豬了。”

又快速過後麵幾張。

有純白無暇的大教堂，有浪漫歐式的古堡，以及祝願心心念念的雪橇、聖誕老人村等等。

“去了之後，你想玩幾天，我們就玩幾天好不好？”他的嗓音沙啞磁，是從骨子裏溢出來的溫與寵溺。

然而祝願的反應依然不如之前那般“熱絡”。

以前聽到“芬蘭”倆字，就跟見了骨頭的小狗狗似的，笑得眼睛都是兩道彎彎的小月牙。

現在……

現在是狗不理包子。

見這樣，顧京律開始有些擔心了，側過一些，更對向一些之後，繃著下頜線條問道：“怎麽這麽不開心啊，今天有誰惹你了？”

明明那會兒從L市回來，臉上還有著笑意的。

聞言，祝願輕輕抬了抬垂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怎麽都不問問我下午那會兒出門，是去做了什麽。”

“你要是想說，一定會跟我說的。”顧京律附和道。

祝願不置可否。

隔了半晌，盯住了男人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回答道：“我去監獄裏，見倪德厚了。”

“禹嶼給我打電話，他說他查到了這個倪德厚因為被顧氏集團上訴，因商業罪而被拘留了，明天一早就會假釋，然後非法訂機票出國。”

顧京律很有耐心地傾聽著，還搭了一句話：“所以你才趕著今天去見那個做倪德厚的人的？”

祝願攥了拳頭。

一種很強烈的無力蔓延至全。

這個男人都直到現在這一刻了，竟然還在和裝。

不信，他都已經把人家的廠子給收購了，難道還會不知道廠子背後真正的老板姓甚名誰嗎？

君庭的員工又不是一群幹吃閑飯，什麽都查不到底的草包。

而他顧京律，事事嚴謹認真，有板有眼。

真的會有哪個項目在未掌握全局的時候就輕易下手麽。

彼此對彼此過於了解。

又何嚐不是一種憾。

——一種，無論怎麽瞞最後都瞞不過對方的憾。

跟本就無路可逃，與他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