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慧嫻看著在桌上瓷瓶中的干花,陷沉默之中。
那干花,是上一次謝長羽吩咐人送了新鮮山梅來之后,秋慧嫻親手制的。
制之后一直擺放在屋中的黃花梨木圓桌上,簡約樸素,但秋慧嫻很喜歡,有空便會擺弄一二,整理的好好的。
可現在這花卻似在秋慧嫻眼中變得灰暗起來。
崔嬤嬤遲疑地說:“小姐別想太多,或許是營中真的忙了起來呢?世子他……他原來就是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在營中,不回家的。”
那是婚前。
后面了婚,謝長羽卻是隔三差五有空就會回府。
秋慧嫻垂眸,朝著崔嬤嬤出笑容,“應該是,那我們管好家中一切就是了……嗯,夏天到了,也該給國公爺、夫君和小公子準備裳了。”
“等會兒我們出去,到綢緞莊選些料子吧。”
……
秋慧嫻帶著嬤嬤和茵兒,選好了布料,給府上大中小三個男人都做了夏衫。
又念著弟妹還小,幫秋靈韻和秋明杰也訂做了裳。
帶著崔嬤嬤和茵兒做裳便忙忙碌碌半個月過去了。
服大致都做好。
秋慧嫻親手給謝長羽做了兩,從頭到腳都有,給煥兒的也是親手做的。
派人把給謝長羽準備的裳送到了營中去。
煥兒中間回家休沐一次,秋慧嫻陪伴了大半日。
孩子看忙著做服,也懂事地不打擾,找了謝威,讓爺爺帶著一起出去尋自己到的新朋友玩耍了。
府上的一切,秋慧嫻過問地更加仔細。
甚至與對秋家的事,弟妹的事,也暗暗關懷。
好像忙碌了起來。
每日腳不沾地似的,早起晚睡,對謝威和孩子的關懷也比先前更多。
隔幾日,會讓人準備幾樣東西,派人送去營中。
那是給謝長羽準備的,偶爾是兵書,偶爾是筆墨紙硯,偶爾是吃的、用的。
謝長羽也會隔幾日派人回來傳句話,一切安好云云。
這樣的生活規律的嚇人。
秋慧嫻和謝長羽二人也好像達了某種共識一般,就這麼相敬如賓了起來。
崔嬤嬤看著,卻開始擔心。
瞧得出來,秋慧嫻其實并不太開心,還有些不安寧。
每日里找很多的事做,想把時間充實起來。
有時難得空閑,便侍花弄草,但崔嬤嬤跟時間太久,看的出來秋慧嫻的焦躁不安。
想,那大約和上一次石亭之中兩人的談話有關系。
崔嬤嬤雖不知談話容,大致也能從自家小姐的之上猜到幾分,猶豫著要不要勸一勸。
秋慧嫻是個有主意的人,有時候勸說未必有用。
可太有主意的人,其實會把自己困在一個圈子里,反倒生出許多煩憂來。
夜幕降臨,整個府上一片寧靜。
秋慧嫻從花房回來,換下一帶著塵土草屑的,將自己泡在了浮著淡香的浴桶之中。
崔嬤嬤帶著茵兒服侍著。
洗浴之后,為秋慧嫻換上了舒適輕便的綢緞寢,而后就寢休息。
一切如同這最近每一日一模一樣。
門板輕輕合上,崔嬤嬤們都退了出去,這屋中只剩下秋慧嫻一人靠在榻上。
其實以前在閨中的時候,都會有婢陪著睡在房中榻上,方便隨時照看。
自從嫁到謝家來,許多以前的習慣都變了。
謝長羽在房中,自然不便讓嬤嬤或者婢進來睡著。
到現在,謝長羽不在房中的時候,秋慧嫻也習慣了自己一個人。
床邊的燭臺上,蠟燭火苗輕輕跳著,時不時發出噼啪一聲響。
秋慧嫻側躺在床榻上,雙眸怔怔發著呆,只覺這床榻空的,涼颼颼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明明夏天都已經到了,早已換了薄被,否則人都會悶出汗。
怎麼還會覺得涼颼颼。
是變天的緣故?
今日傍晚似乎沉沉的,或許要下雨吧。
下雨天,是會涼起來。
秋慧嫻這般想著,拉了一條錦被來蓋在上。
墊高了枕頭側躺在那兒閉上眼睛。
窗外約傳來陣陣沙沙的聲音,屋瓦上滴滴噠噠,片刻后,雨勢逐漸大了起來。
秋慧嫻又睜開眼睛,盯著床帳外微弱的。
有點想起,去看看雨。
卻又想起,曾經母親也在雨夜之中獨坐窗前。
那時不過十一二歲,瞧著母親的神,覺得那樣的景里,母親落寞到了極致。
后來,秋家出事下大獄是雨雪天氣。
父母命斷黃泉也是……
雨天與而言從不是個好日子。
窗前看雨,似乎也是落寞傷懷的標志一般。
秋慧嫻重新閉上了眼睛,拉起被子把自己蓋嚴實了,像是能隔絕那些雨聲,溫暖,溫暖心里。
睡不著,便在腦海之中默默背書。
將自己曾經讀過的書一本一本背過去,倒是真的生出幾分困倦,逐漸睡著了。
睡前心緒不寧,睡著之后亦是渾渾噩噩,夢夢醒醒。
“我要一個賢妻良母。”
“阿嫻,你真的是最好的妻子。”
“吃這種醋可不太理智。”
“坦誠一些,簡單一些。”
“你好好休息吧。”
“……”
丈夫或刻板、或和、或淡漠的聲音在耳邊響著。
那許許多多的回憶也在夢境之中晃著。
最后定格在謝長羽擰的劍眉,冰冷的眼眸之上,他轉離開,消失在花紅柳綠的盡頭……
床榻邊上,謝長羽已經站了有一會兒,在不醒秋慧嫻之間猶豫了許久,他還是沒有出聲,沒有作。
睡夢中的秋慧嫻柳眉擰著,不知心中了多煩心事吧?
他原是城有公務,辦完了便又回營去了,當真是過家門而不。
只是走到當初和秋慧嫻正經見面的亭前時,忽然想起那時站在冷風之中的模樣,明明是個婉約的面容,卻又堅韌大膽地面對自己。
他的心里忽然就很迫切地想見到。
于是他冒著雨回到了家。
可是站在了這里,他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段時間在夜深人靜時,謝長羽也想了許多。
統領三軍那麼多年,謝長羽對人知之甚深,能夠做到坦誠何其之難。
不坦誠從來不是最要的,只要事能夠辦得好,并且沒有二心,讓一切足夠穩妥,就完全可以放心。
他太過貪心,想要的太多了。
賢妻良母已經有了,又覺得不坦誠。
當面一套心里一套的人多的是,他執著這個,便是自尋煩惱。
只是越是想的如此明白,這段時間心中升起的幾分青年熱一般的沖之意就淡薄很多。
其實并不耐男之事,總是有些抗拒。
而他,也并不是非要抱著人才能睡得著。
謝長羽又看了秋慧嫻一眼,利落地轉離開。
秋慧嫻忽然低聲呼喚:“夫君……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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