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許侯爺看著一腔熱,事事親力親為的蕭鑒晟突然覺得一朝天子就該是這般以天下為己任,常懷赤子之心,為民謀福祉保國安民的人。
所以在當年奪嫡之爭中許侯爺毅然決然地站在了蕭鑒晟后,不是因為私,也并非傳言中的那般誤打誤撞,而是許侯爺幾經思索后的有意為之。
蕭鑒晟初登基的那幾年,加固長城防外敵進犯,更是治理了困擾江南百姓半輩子的水患,一時間朝野民間滿是贊譽之聲。
想是他一個人站在最高孤立無援,背后沒有仰仗,對權利的把控也看得十分重要 ,總會擔心朝中亦或者是京城中哪方勢力太過龐大威脅皇權,涉足朝政。
在位的這些年,京城中世家重洗過半,更是制定了員滿五年職位調的制度。
除卻這些,許侯爺發現蕭鑒晟在位的時間越長,他心中的惶恐多疑不僅半分沒有消退,反倒愈演愈烈。
時至今日就連枕邊人,乃至骨至親也全然在他算計利用之中。
記憶里那個躺在草原上,枕著北境的土地,談及理想抱負時滿是朝氣的年人,在一日一日的猜忌和惶恐中變了模樣。
許侯爺深深地嘆了口氣,沉思良久后,開口道:“殿下,有句話本不該由臣講,可時至今日臣還是想斗膽以一個過來人的份向殿下直言。”
蕭珩抬首,向許侯爺,“侯爺請說。”
“朝中世家若是過于龐大,臣子威權過勝,的確可能搖朝政危及君主,閣同陛下有心制衡這也在理之中……”
“玄甲軍是建興年間先帝親自組建而,不是許家人的軍隊,而是君主是朝廷是天下百姓的軍隊。臣承蒙先帝厚,有幸接手玄甲軍擔任主將,保家衛國鎮守邊關。臣并非貪兵權,可臣捫心自問的確是留有私心。不愿看著玄甲軍積攢百年的聲譽毀在朝中一些不了解戰場,不明真相的人手中。他們是保家衛國的將士,是英雄,英雄當馬革裹尸戰死沙場,而非死于宵小手中。”
蕭珩心口泛起陣陣苦,許侯爺的這些話雖指向的是承帝,可卻也字字句句扎進他心中。
前世的他又何嘗不是同承帝一樣,擔心靖安侯手執兵權,功高蓋主。
靖安侯去世雖非他之舉,可心起念皆是有罪,他這兩輩子都同清白二字無緣了。
“為臣子,當為君主排憂解難,君主惶恐自然是為臣子的過錯。踏上九重宮闕的這條路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臣希殿下明白朝堂制衡固然重要,但最為關鍵的是作為君主在臣子在百姓心中的威和力量。為君者需得不于譽,不恐于誹,率道而行,端然正己,方可得天下人信服。”
這些話原本是他作為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作為朝中的臣子應當規勸于蕭鑒晟的話,可如今看來沒有這個機會了。
許侯爺鄭重地朝蕭珩行了一禮,“臣今日言語冒犯不和份,還請殿下見諒,常言道一失足千古恨,臣不想殿下今后在這萬人之上無人之巔行差踏錯,臣希殿下能為一位盛世明君。”
蕭珩聽出許侯爺話中藏的深意,正開口勸阻時,一塊質地冰涼的東西被放進掌心里。
蕭珩心口一凝下意識的攥拳,掌心中勾勒出玄甲軍兵符的模樣。
“侯爺……”
“臣年邁且傷病纏,如今沿海北境戰事皆被治理,四境安穩,臣也該卸甲歸田去陪伴家人,過一過屬于自己的人生。”
蕭珩握著兵符的手控制不住地發著抖,那雙不能視的眼睛如同被人生剜一般地疼。
這世間再也沒有什麼事比這更讓人覺得諷刺,前世費盡心機想奪得的兵符,如今這般輕而易舉的拿到了,還是靖安侯雙手奉上。
他一步錯,步步錯,直到最后滿盤皆輸,落得個孤家寡人的下場。
他垂下眼睫,忍著腔中的氣翻滾道,“侯爺的肺腑之言,我銘記于心。”
靖安侯神緩和,朝他拱手行了一禮,道“七殿下保重,臣先行告退。”
彼時天已然大亮,許侯爺邁出宮門時聽見不遠傳來一聲呼喚。
“爹爹!”他抬眼,看見許明舒和鄧硯塵站在馬車前朝正朝他招手,周圍還有許久未見的長青,黎瑄,沈凜。
繃地心神在這一刻松緩了下來,許侯爺角染上一抹笑意,邁步上前張開雙臂任由許明舒撲向他懷中。
多日以來的委屈像是終于尋到了宣泄的地方,許明舒靠在父親堅的盔甲上,嚨間的一聲爹爹變了哽咽。
許侯爺抬手了兒的頭,“好了,都是大姑娘了還要撒,小心硯塵看見了笑話你。”
許明舒紫父親懷中起,了眼睛看向旁的鄧硯塵,癟道,“他才不敢笑話我呢。”
許侯爺笑而不語,同面前眾人一一打過招呼后,手拍了拍黎瑄的肩膀,“恢復的不錯。”
黎瑄眉目緩和,“在家躺了這麼久,骨頭都了。外頭冷侯爺先行回府吧,嫂夫人還在家中等著你吃團圓飯。”
提起妻子,許侯爺面上升起一抹,同他點點頭,跟隨眾人上了回靖安侯府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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