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在東宮的這段時間,太子請了翰林院的庶吉士每日過來講學給他聽。他看不見,庶吉士便一字一句緩慢地念下書本上的容。
東宮有裝備齊全的練武場,每日閑暇時間他都會過去練箭,弓繩著拇指上的扳指,蕭珩全神貫注,就像是他阿娘時刻在后著他那般,一刻都不敢松懈。
在這里,沒有人著他認別的人做母親,也沒有人肆意欺辱他。他可以無需掩飾地每日騎馬練箭,讀書寫字。
日子過的平淡且安穩,就仿佛整個皇宮里除了他以外,沒人知道在某間不起眼的殿宇里,曾有一位弱子皇權迫,失了半生自由不說最后連命都丟得那般輕而易舉。
蕭珩拉著弓繩的手了又,直到掌心劇烈的刺痛難以忍時,他才泄氣般地松開手。
虎口的位置被磨破了皮,滲著。
蕭珩面不改的那帕子隨手了,突然間似乎是想起了些什麼,他停下作陷沉思。
皇帝大費周章想死他生母,極大原因是想為宸貴妃尋一個可靠的子嗣,從而讓穩坐貴妃之位免爭議。
他本以為此事板上釘釘已無他掙扎的余地,未曾想宸貴妃突然生了病,且從養病到現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里,沒有人再到他面前提起這件事,宸貴妃也毫沒有表現出像是對此事知的樣子。
這一度讓蕭珩陷懷疑,可方才看著自己虎口磨出的跡時,蕭珩突然回想起一個被他忽視的細節。
那日同太子蕭瑯前往昭華宮,即便他視力有損也明顯得出,宸貴妃的侄在看見他時出的恐懼之。
在蕭瑯同宸貴妃聊家常時,那姑娘侯在一邊幫著宮人給他們二人沏茶。蕭珩抬手飲時,瞥見白瓷茶盞上留下的一抹紅。
他眼睛雖看遠還有些模糊不清,但離得近了還是可以辨認的出茶盞上一抹紅是何。
那是一個帶著指紋的印,小小的雖不明顯,但跡尚且潤。
蕭珩抬起頭,借著飲茶的空隙看向站在他側倒茶的姑娘。心呵護的指甲里,還有著明顯的跡。
破了自己的掌心。
這一點點在當時被他忽略的細節,如今回想起來蕭珩幾乎可以確認,宸貴妃以及宮里的人對他的事并非毫不知。
暮沉沉,蕭珩抬首看了一眼天邊只剩一抹余紅的夕,他了額角流淌下來的汗水,打算換好干凈服去宮里尋皇兄蕭瑯,一起去給皇后娘娘請安。
他到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蕭瑯正站在后花園的石橋上等他。
蕭珩腳下的步伐放快了些,直到走到蕭瑯后,他都沒有察覺,依舊著全神貫注地著前方。
蕭珩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見橋對面的湖心亭上,宸貴妃背朝著他們端坐著,而面前一個穿著白的姑娘捧著一束火紅的花正站在亭子里翩翩起舞。
宮人提著的燈將周映照的如同發著一樣,舉止投足間如月瀲滟。
蕭珩側首看向蕭瑯,輕聲提醒道:“皇兄。”
蕭瑯回過神,看清后的人時含笑道:“來了,母后已經備好的晚膳就等我們過去了。”
蕭珩點點頭。
蕭瑯微微側首,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慨道:“你知道傳說里的月駕車之神什麼名字嗎?”
蕭珩不清楚他為何突然問自己這種問題,想了想依舊如實回答道:“‘前舒使先驅兮,后飛廉使奔屬。’別稱為舒,也稱...明舒。”
蕭瑯點了點頭,看向湖心亭沒有說話。
“皇兄喜歡?”蕭珩盯著蕭瑯認真的側臉,突然問。
聞言,蕭瑯愣了一下對蕭珩的這一說法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只是轉回頭笑著道:“好的事總是會人心生向往,不是嗎?”
那邊姑娘的舞跳完了,宸貴妃和昭華宮的宮人們一起鼓掌夸贊著,四周洋溢著歡聲笑語。
蕭珩盯著那個姑娘的影,突然開口道:“皇兄喜歡,可以請皇后娘娘賜婚。”
蕭瑯搖了搖頭,否認了這一說法,“一朵花應當被放在土壤里悉心呵護,而不是過早折下來看著逐漸凋零,我是個沒有未來的人,連自己都照顧不了何談護他人周全,尋常人家都不想自己兒嫁給我這樣的人,何談是靖安侯的獨。”
他講話的語氣是一貫的平緩溫雅,蕭珩沒有從他的話中聽出憾的滋味,倒是有幾分看生死的灑。
蕭珩眉頭微蹙,沉聲道:“可你是太子,你是君,靖安侯是臣。”
他想要的又有什麼是沒辦法擁有的,又有什麼是他不能得到的。
蕭瑯回首看向蕭珩,神認真道:“阿珩,這世間畢當皇帝更難的是做一名合君意、合臣意、合民意的儲君。日后你就會明白,居高位之時,往往才最是不由己。”
蕭珩沒有說話,他不太能明白皇兄話中的深意,但他知道皇兄這個太子當的并沒有那般容易。
這是文華殿的大學士們講學時曾講到,能明才不會于佞,勤懇才不會溺于安逸,決斷才不致牽于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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