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垮垮挽在腦後,謝薔一轉,背後一片雪白就晃進謝洵意眼底。
蝴蝶骨廓嶙峋清晰,頸椎凹陷的痕跡小巧漂亮。
謝洵意握著發夾的手就此頓在半空。
謝薔等了許久沒靜,側了側頭:“哥哥?”
謝洵意閉了下眼,無聲吐出一口氣,專注於如何把這個作刁鑽的蝴蝶結固定到小姑娘頭上。
第一次沒戴上了下去。
第二次不慎勾到旁邊的頭發。
第三次——
“嘶!”謝薔捂著腦殼頂倒一口氣:“哥哥,是夾頭發,不是夾我後腦勺的骨頭。”
說完,夾子被再次取走,同時挽起的長發也因為被解開了頭繩,重新散落披在後背。
謝薔仰頭:“?”
又被一隻手扣住腦袋重新按了回去。
看不見後人的表,隻是覺得他語調比方才更低了些。
清清泠泠的,很好聽:“散下來更好戴,乖乖站好,別。”
*
*
謝洵意把出差那份案子的後續工作全部理好已經是深夜了,洗完澡回到房間準備休息。
掀開被子剛上床,一極淡的,本不屬於他房間味道的香味慢悠悠鑽進他鼻腔。
思緒被圍困了一秒,他怔忪片刻,很快反應過來這香味從何來。
隻是不等他生出其他衍生緒,就被某個夜貓子連番的消息轟炸給打斷了。
【章潞安】:巧了,都不用我去打探什麽,這位鄧老師就在他們院係大群裏自了。
【章潞安】:/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章潞安】:你先看看。
章潞安發的幾張照片都是聊天截圖,那位鄧璐老師在裏麵的發言尤其惹眼,自帶一尖酸味,讓人想不注意到都難。
分明討論的是製定全新教學計劃的問題,卻總是很跳地將話題引到另一件事上。
或者說另一個人上。
【鄧璐】:我們這一屆老師年紀都不小了,跟一些新進來沒經驗的年輕老師可不容易談攏,我們在這兒辛苦做計劃,也許別人仗著外籍份自認高人一等,本不配合呢。
【鄧璐】:何況太年輕了,心思很容易就不在正事上了,就比如我辦公室那位小老師吧,經常放著手上正事不做,跑去找別院男老師談天說地,你們說這大家都是同事,我怎麽好說?
【鄧璐】:其實我還想問問上麵的,特聘教授不不德高重也就罷了,怎麽現在連人品都不挑了,是真的咱們芙大要求越來越低了,還是一些領導也改換看臉了?
【鄧璐】:自己沒個老師樣,公共場合也不知道檢點,哦,還說不得,一說就要罵人,怎麽髒怎麽來。
我就奇怪了,平時裝聽不懂中文,罵人時候皮子怎麽就那麽厲害,哪家機構這麽前衛,教中文專門教怎麽罵人?
......
一句句就差指名道姓,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最離奇的是幾乎沒有人理會,也能抱著這盆髒水自顧自添油加醋地潑下去。
謝洵意的房間裏隻開著床頭一盞臺燈,燈掩映中,他的臉和窗外黑沉的夜幾乎沒什麽區別。
【章潞安】:對了,還有個很有意思的事,這位鄧老師目前家裏正吃著司。
【章潞安】:也是教學組裏傳遍的事了,兒子開車在錦江邊撞死了人,對方家屬不依不饒,要麽他們掏800w出來賠,要麽一分錢不用出,兒子去坐一輩子牢,如果都不行,就要殺了兒子一命抵一命。
【章潞安】:聽說老公還牛的,圈裏邊兒有名氣有能力的律師被他們找了個遍,說不定還找到你們律所頭上過呢。
【章潞安】:你可以查查,老公姓季,兒子季開明。
錦江邊肇事逃逸的案子,最近確實是有個找上門的,隻是謝洵意不確定是不是正好就是這位鄧老師。
他看了眼時間,轉手將信息發給了小顧,不在睡眠時間的小顧消息回得特別快。
【小顧】:啊!就是他,沒想到他媽媽竟然還是位大學老師!
【小顧】:他們的案子後續我還關注過一段時間,害者家裏無權無勢,堅持一直上訴,可惜找了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律師之後就隻能使用免費的法律援助,跟肇事者他們本就是以卵擊石。
【小顧】:明明很清晰的案子判得一直不盡人意,我都懷疑他們背後是不是給各方都做了手腳,攀了關係送了錢。
【小顧】:我說的是包括那些免費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師,嗯!
【謝洵意】:你現在能不能聯係上害者家屬?
【小顧】:應該可以,他們之前好像有去過我大學同學呆的那家律所。
【謝洵意】:那就辛苦聯係一下,問問他們是否還需要法律援助,如果需要,我們可以免費提供。
【小顧】:啊?免費的,誰?
【謝洵意】:我。
【小顧】:啊???!
門外傳來門把被下的聲音,謝洵意沒有繼續回複小顧,放下手機抬頭,看見謝薔正從外麵慢吞吞走進來。
在後,客廳黑漆漆一片,房間裏暖調的燈很慷慨地為蒙上了一層暈。
沒有敲門本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謝洵意沒有著急開口,等謝薔再走近了一些,很快從的眼神和作裏判斷出現在的狀態——在夢遊。
謝薔在床邊停下了。
謝洵意微微挑眉,不聲,隻是靜靜看著。
然後就看見小姑娘曲著手肘,兩手疊很正式地放在`前,醞釀三秒後:“小意,你準備好了嗎。”
謝洵意:“……”
他無言良久,勉強消化了這個突如其來的稱呼,卻過了許久沒聽見下句。
想到一種可能,他嚐試著回應:“準備好了,然後呢?”
謝薔:“好的,那我開始了。”
謝洵意:“……”
竟然還可以互?
謝薔:“晉太原中,法國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桃花鮮,小意繽紛,法國人甚異之,複前行,窮其林……”
謝洵意:“………”
謝薔站得筆直,揚著下,全程保持著詩朗誦的姿勢。
背得不僅離奇,而且卡殼。
“男著,悉如外人,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怡然自樂……”
謝洵意提醒:“見漁人。”
謝薔:“見法國人,乃大驚,問所從來,法國,上塞納省,布涅鎮,BienvenueenFrance……”
謝洵意抬手了鼻梁。
謝薔:“便扶向路,誌之,及郡下,郡下……”
經過前麵幾次提示失敗,謝洵意如今已經能夠活學活用,給出“正確”提示:“詣埃馬紐埃爾馬克龍。”
謝薔:“詣埃馬紐埃爾馬克龍……”
曆經過漫長的二十分鍾,謝洵意總算艱難聽完了謝薔中文混著法文,還要捎帶一下法國總統的國際桃花源。
好笑混著無奈,在謝薔一個優雅謝幕之後,他用掌抵了下眉心下笑意,掀開被子準備先把人送回房間。
沒想到謝薔卻是直接準備上床。
兩相衝突的作一經鋒,誰猶豫誰敗北。
謝薔毫無預兆的俯讓謝洵意不可避免地僵了一瞬。
而他的起也直接影響到謝薔接下去的作,腳背絆在床沿。
謝洵意在做出往前摔的作時反應迅速,幾乎是下意識張開手臂接住。
謝薔在下一秒撲了他滿懷。
他也因為擔心會因此吃痛蘇醒,隻能順著的幾道重新倒回床上,以此卸去衝撞的力度。
夢遊的人沒有任何將要蘇醒的跡象。
毫無防備趴在他上,輕飄飄的,隔著兩層單薄布料的,他甚至可以清晰到對方傳來的,的溫度。
距離過近,比方才上床時聞到的更濃鬱的香味不客氣地往他鼻腔鑽。☉思☉兔☉網☉
微熱的氣息噴灑在脖頸,掌心薄弱的麻四流竄。
慢慢地,無聲無息間,心髒終於折服於不知何時起的悸,縷縷湧著溢出,讓周圍空氣都有了升溫的跡象。
臺燈的芒被人影擾得搖晃。
明滅之中,在場唯一清醒的人眼底湧起難以言喻的暗,又在下一秒被垂下的眼睫悉數遮擋。
掌心虛虛著的後背是綿的是綿的布料,他隻慶幸新買的那件睡被謝薔洗了,還沒有來得及穿。
謝薔一無所覺。
在這場兵荒馬中甚至沒有過片刻清明。
大腦保持著沉睡,趨於記憶覺得自己已經被塞進了被窩,便順勢安詳躺好,習慣撈過的小狗抱住。
擁著的人呼吸安穩綿長,顯然已經從夢遊的狀態離,進正常睡眠狀態。
落針可聞的房間,微涼的發過手臂都有著強烈的存在,好像可以過皮層,似有似無掃進。
謝洵意閉上眼,藏起所有紛繁複雜的緒,沉沉吐出一口氣。
紊的心跳實在難以平靜,他隻能盡力放輕放緩了作,順著的背脊側過,想要把人放下。
謝薔就算在睡夢中依舊敏銳察覺到懷抱有即將落空
的跡象。
不覺蹙眉蹭了蹭,就像做過無數次那樣,低頭親了親自己的床搭子,模糊囈語:“小狗乖,不……”
輕如鴻的吻印在鎖骨,停留不過瞬息,卻謝洵意呼吸一窒,扶在手臂的一雙手掌驀地收。
第30章第30章
◎我托夢告訴你◎
夜裏起了風,隨著夜漸深,空氣裏積攢的白日的暑氣慢慢消退,空調定時關閉後的溫度也不會再令人不適。
謝薔已經完全進深度睡眠狀態。
小姑娘睡覺很安靜,呼吸完全沒有聲音,睫在眼底打下纖長一團影,大半張臉都藏在謝洵意頸窩。
很小一隻,香噴噴的,乖得不像話。
不對,也不知道該形容時乖巧還是不乖巧。
說乖巧,一直抱著謝洵意,像極了一隻困極了離不開樹幹的考拉。
說不乖巧,睡相又十分規矩,不會一下。
不過在很多時候,乖巧與否並不是影響他人的重點,也許這個人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影響。
即便什麽也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做,隻是安靜睡在那裏,僅此而已。
謝洵意在翻過淩晨的時間裏依舊保持著大腦不尋常的過度清醒。
從來冷靜睿智清冷沉著的謝大律師,如今卻隻會重複最簡單的機械運,像哄小朋友,掌心一下一下,很輕拍著謝薔的後背。
直至等來謝薔翻,他終於借著這個機會,用一隻枕頭代替自己的位置。
懷抱陡然空了下來,空落的覺讓謝洵意靜止適應了好半晌,才能接著下一步作。
下床時,謝薔一隻手指無意勾住他袖口。
睡夢中的人沒有使用任何力道,卻很輕易地讓他作停滯在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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