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怕那些黑臉捕快和宛如鍘刀一般的驚堂木呢?早年村里有人狗被抓了個正著,了子屁都打爛了,奄奄一息抬回來。進去容易,不層皮甭想出來!
“知縣老爺公正不阿,”崔凈空神卻很平淡,說到最后輕笑一聲:“必然大伯四叔心滿意足。”
第21章 共乘一騎
村人對衙門的恐懼深固,所謂“民不與斗”更是代代相傳、再明智不過的共識。
在此之前,老宅想當然地以為村里的事在村里解決,頂多鬧去請村長定奪,因而氣壯膽,毫不懼:誰不知道村長和崔大伯從小好得跟穿一條子長大似的?
誰料憑空冒出來一個崔二給寡婦撐腰,這下可捅破了天,一不做二不休,寧愿把大家伙都拉到衙門里在知縣老爺面前升堂。
崔凈空不害怕,他是去歲的院試第一,秀才被免除徭役,可以見不跪,還不得對他隨意刑。
揭榜那天,從縣里來人吹鑼打鼓地將功名送進了鐘府,黔山村不知道多年才又出了一個正經讀書人。
崔二上口口聲聲說什麼公正不阿,知縣偏袒誰還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只是到時候升堂,崔四叔和崔大伯都得跪在地上由板子往屁上招呼。
眼見崔大伯還想開口辯駁,崔凈空又出一語,這回堵住了他的:
“說起陳年舊事,老宅對我從未有過養育之恩,按大伯的說辭,父親的房地是不是現今該歸還我一半?”
置事外看熱鬧的崔二伯一見禍水東引,這才忙不迭地起,崔三郎那地界兒現在由他兩個兒子住著。
牽扯到自己的利害,他于是勸道:“行了行了,四弟,你一年能去山上幾回?快別丟人現眼和小輩計較,一家人湊湊合合過得去就不賴了!”
崔四叔本就對報一事很有些畏懼,像個王八似的把腦袋回去,已經慫了,可頭上還要過癮:“我看是你崔二和這臭娘們有點齷齪,大家都是姓崔的,怎麼就你胳膊肘往外拐!”
“四弟,你又搭錯筋欠收拾了不是!”他這話就純屬惡心人了,劉桂蘭當即開口斥了回去。
然而這番詆毀偏偏誤打誤撞,崔凈空倒是不在乎,他甚至愿意當場點頭應下,坦白自己確實對寡嫂的心思算不得良善,可是馮玉貞卻不行。
把雙手放在膝頭,兩手摳著布料,顯然是到難堪。
“我和嫂嫂有沒有齷齪不清楚,可四叔——”崔凈空語氣有些遲疑,像是真的到費解:“前幾年,一天晚上月黑風高,我怎麼好像無意瞧見四叔從土李家提著子走出來?”
他話鋒一轉,又輕飄飄丟下一句驚起眾人的話:“說起來也巧,李叔出去大半年,回來不過一月就懷上了孩子,誰不說是件喜事呢。”
“你、你胡咧咧些什麼!”崔四叔臉都要白了,門外嚷聲層出不窮。
李家男人五年前到縣里做工,足足干了有半年才回來,說是賺了一筆錢,這事村里都知道。至于崔四叔那時候確實行為不端,坊間風言風語也有過,可這被人實打實目擊卻是頭一回。
崔二何必騙人呢?這回可好,等門口的人散了,不用兩天,這事必定傳地全村上下、婦孺老皆知。
一直不搭腔的四叔母這時候猛跳起來,本就是個潑辣的子,直接沖出來擰崔四叔的耳朵:
“我老早就說你和李家那個娘們眉來眼去,這兩年越瞧那孩子越覺得和你像,這倆蒜頭鼻丑一塊去了,崔老四你再給老娘裝!”
這回老宅可就真得宛如一鍋粥了,混源頭的崔凈空卻悠然站在原地。
村長見這場面消停不下來,他和崔大伯委實私甚好,此番過來也是撐場面,以為拿一個寡婦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這筆爛攤子真鬧到衙門里去,萬一把崔三郎房地連同崔澤族譜的事也卷進來,查個水落石出,私扣下人家地契和牙牌的崔大伯本跑不了。
于是村長拍了拍桌子,清嗓后下了定論:“行了,村里崔三郎的房地以后歸崔家老宅,山里房子歸馮玉貞和崔凈空,這樣可滿意了?”
崔四叔正被媳婦揪著耳朵喊疼呢,哪兒顧不得上這個,不愿意也只能贊同了。
許久不言的馮玉貞卻忽地開口,抬起來臉,一字一句地道:“四叔,你們的東西該拿的都拿走,我隔日上山收拾屋子,到時候有什麼東西留下,我直接往山里扔,若是虎狼叼走,可不歸我管了。”
那張平時溫順的臉上出一冷冷的、凍人的狠意,崔凈空眸一閃,黏住在的面容上,口又因為這副罕見的模樣不控地砰砰跳。
這樁鬧事就這麼草草了結,兩人走之前,劉桂蘭暗暗塞給幾個饅頭,讓他們路上墊補點。
目復雜,好像是想說點什麼,可最后只嘆了一口氣,再也沒說別的。
崔四叔和李家鬧掰了的消息在村里如火如荼地傳開了。
崔四叔在老宅避了半個月風頭,直到有天不得不出去,回來時被揍得鼻青臉腫,鼻下冒,胳膊都折了一條,村里人都知道是李家男人干的。
時飛快過去,日頭慢慢毒辣了起來,夏天悄然而至。這樣的季節里,萬生靈都是生機、郁郁蔥蔥,卻唯獨不包括馮玉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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