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攢下藏在柜側壁的銀錢,腌制后掛在檐下風干的臘,崔澤送的那些簪子。
馮玉貞思及此前種種,緒又不免有些低沉。勉強打起神,將飯菜端出來,招呼小叔子吃飯。
崔凈空裹著一寒意進門,墨黑的眉梢上還掛著細小的冰晶。馮玉貞趕忙往火盆里多添了些柴,踢到他腳下暖。
對方倒也沒客氣。他吃飯不算慢,卻不給人狼吞虎咽之,又沒有那種刻意的架勢,馮玉貞從沒見過像他一樣文雅的吃相。
對比崔凈空,胃口一般,只喝了兩口熱湯暖胃,盯著小叔子瞧又太怪異,于是眼睛沒個落點地四打轉。
倏忽間眼尖瞄到什麼,眼珠子停住不轉了。原來是崔凈空左臂手肘破了個口子,像是干活時被什麼尖銳的東西不小心鉤住劃破,白棉絮在外。
“空哥兒,你裳破了,我給你吧?”
抿抿,杏眼冒出來一點希冀,難得不閃不躲的同崔凈空對視。
馮玉貞是很懂得恩報答的人。概因兩輩子接收到的善意和意都得可憐,別人多給一分,都要傾盡全力還他十分,卻仍覺得不夠。
正如覺得自己虧欠崔凈空許多,認為對方“遷就”自己不,所以一有機會就必須一板一眼的報答回去,好似這樣才能讓稍稍安心下來。
崔凈空順聲應下:“那就麻煩嫂嫂了。”
剛剛還沒打采的人卻眼看見地高興起來,眉眼彎彎,像是因為他簡短的幾個字就放晴了。
他不聲的瞇起眼,這個寡嫂怪異之就在這里:面對他時,總是有意無意地展現出笨拙的好意。可變現十分拙劣,都是破綻,竭力討好和謹慎遠離互相矛盾,就像是明明畏懼,卻又不得不攀附一樣。
可是到底畏懼什麼呢?他不過是個窮酸秀才,想要從他這里得到什麼呢?
而已經引起崔凈空懷疑的馮玉貞對此一無所知,正要去洗漱鍋碗,卻見崔凈空突然起,徑直從包裹里取出些銀子,零零碎碎將近半兩之多,攤手放在桌上。
馮玉貞倒是見過幾次銀子,可從沒自己拿過。街坊四鄰傳著村里最殷實的劉家也不過十兩家底。一錢便能去集市買十斤白面,半兩銀子可謂是巨款了。
“家里諸事繁雜,需要添置的東西不,我力有不逮,只能勞煩嫂嫂多費心了。”
他這闊綽的一手倒是把馮玉貞驚著了,幾乎懷疑對方是不是有讀心。連忙擺手,可崔凈空放下就出了門,又接著去圍柵欄了。
桌上的銀子耀武揚威地躺在哪兒,馮玉貞只覺得腦門發脹,不由得深深嘆了一口氣。半兩銀子重量可忽略不計,在手里卻如同一個燙手山芋。
自然是不能收下的,又不敢翻他的包袱放進去,馮玉貞只能把這筆巨款暫時藏在了的被褥下,神很是憂愁。
這怎麼辦?
一邊洗碗,打定主意,這兩天上山一趟去取錢。
到第二天早上,崔凈空總算閑下來,是以馮玉貞一出屋就撞見他抱著一本泛黃的書在看。
這樣一瞧,又是很標準的俊秀弱書生了。可文弱書生卻不乏一的力氣,在短短四五天里,除了馮玉貞搭把手,幾乎憑一己之力翻整了一遍院子。
他用石灰填滿墻間的隙,屋頂的缺口也不知從哪兒尋來幾片黑陶瓦補上。現在從廂房推開窗,初來乍到時那片荒蕪的雜草地已經面目一新。
繞著磚房豎起一圈的木柵欄,尖頭鋒利,圍起的院子里,枝頭綠意萌發的老槐樹矗立在房前,樹影搖曳。
將房屋和院子修繕一新后,崔凈空向夫子請的喪假也到了頭,正好該回私塾一趟。
而馮玉貞本想等人走后再出發,可崔凈空何等敏銳,早察覺肚子里兜著一樁事。本打算早上啟程,這下卻不慌不忙地翻起書,刻意磨著開口。
馮玉貞果然憋不住氣,一五一十倒了出來。也沒法子,從村西往山里走,來來回回至得花上半天的功夫。白日再耽誤些時候,下山可就兩眼一抹黑了。
得知想獨自上山一趟取東西,崔凈空便放下了書,站起道:“我和你去。”
馮玉貞知道他今日要回私塾,昨晚上收拾的包裹。并不是有意瞞著他,一是覺得說出口,不免被誤解為暗示讓對方留下作陪的意思。
二是心總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在那兒,說不清道不明,十分抗拒讓其他任何人踏足屬于和崔澤兩個人的家。
“我一個人也沒事,弟弟還是早點去私塾好了。”
可對方不言不語,被拒絕了也只是淡淡站在那兒,眼神清冷,并不多加辯駁,像塊冷的堅冰。
他冷著臉的模樣很有威懾力,馮玉貞下陣,咬牙往前走。明明心有余力,想步子邁得更大些,再走快點,最好甩開后面的人。
對方卻輕輕松松,長一頂兩三步,最令人氣的是,他還跟逗狗似的不近不遠錯了一段距離,走他也走,停下他也不。
馮玉貞哪兒犟得過他,又因為自己的跛腳拖了后,只能由著去了。
山路蜿蜒盤旋,繞了三四個彎。愈發吃力,走不遠就要歇一歇。此時大太掛在頭頂,準備了些水和干糧,余瞟見崔凈空停在十幾步開外,面無波瀾,呼吸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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