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匕首。”鶴葶藶深吸了口氣,將一把斷了茬的劍握在手心。隨意對著床褥劃了劃,棉絮飛了出來,零零落落灑了一地。
“您…”徐軻看著把那半支劍就那麼塞進袖子里,張張,想手去把劍奪回來。
“我覺得…他們是想捉住我,去威脅江聘。”鶴葶藶閉了閉眼,躲過他,放輕了步子往門口走,再在離簾子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
“或許還有些別的原因,但肯定是對將軍不利的…”的在抖,眼睛卻是清澈。徐軻跟過來,鶴葶藶側頭,“你和我都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對不對?”
要是江聘在,肯定是要夸獎的。他的小妻子,現在終于長大了,不再遇事就只知道慌地跑去找他,撒癡纏淚珠點點。
可又會心疼得要落淚。他家姑娘怎麼能有現在這樣的神呢,發著,臉蒼白,無助得像只可憐離家的小鹿。
眼神卻又是那樣堅韌,不屈不撓,不退。像極了他。
此刻的鎮定得讓人害怕,聲音輕飄飄的,但擲地有聲,“我不能毀了這一切啊。”
徐軻的眼睛盯著藏在袖里的手,鶴葶藶頓了頓,問他,“你說是不是?”
有鮮紅的滴下來,落在枯黃中帶著點點綠意的草地上,消失不見。的手在抖,斷劍的刃劃破了的臂,流得有些急。
“夫人,您…疼不疼?”徐軻擰眉,心底有些發酸。
他見到過的夫人,從來都是溫笑著的。見人都和和氣氣地應好,偶爾也會和將軍假意嗔怒,過一會便就又笑起來,從不吝嗇對人的善意。
將軍很護,即便是隨軍這樣艱苦的環境,也不讓一點委屈。總是那樣巧又細致,穿著很簡單的服,卻還是一眼就能看得出的矜貴。
可現在,死死攥著那半支斷劍,把臂劃傷了也未吭一聲。有些狼狽,卻又堅強得讓人心疼。
“不疼。”鶴葶藶搖搖頭,在袖子外按了按傷口的位置,微微蹙眉。
不過…要是江聘在了,肯定會說疼。
“您躲起來吧,我在外抵擋,您不要冒險。”徐軻咽了口唾沫,想護著往里面走些,又被鶴葶藶即刻擋下。
“你保護不了我的。”外面的腳步聲踢踢踏踏地越來越近,把劍柄攥得更,低聲拒絕,“咱們不能躲了。”
阮二罵罵咧咧地帶著人沖進了旁邊的那個帳篷,馬焦躁地著地面,不時仰著頭發出幾聲嘶鳴。
“你聽我說。”鶴葶藶看向徐軻,輕聲吩咐,“若是我能跑得掉,那是最好。若是逃不,我會…”
徐軻當即便就啟想要阻止,可那兩個字還是溢出了口。
自盡。
忽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和江聘在一個冬夜的晚上談起的事。那天,燭火搖曳,把他因為微醺而帶了些緋的臉映得格外俊。
問:阿聘,要是有一天,國和我有了沖突,你會怎麼選擇?
他答:我會選擇國家,但會和你一起死。
因為那是使命,而你是人。
當時聽江聘那樣認真地說起的時候,鶴葶藶便就覺得眼酸。可從未想到過,有一天,真的會有這樣一份選擇擺在他們的面前。
已經知道了江聘的選擇,那的呢?
寧愿死去,也不想為江聘的拖累。不想看到他在城下痛苦抉擇的樣子,會難過,會落淚。
滴在地上,敵人的腳步聲就在幾步外沙沙作響,都不會哭。可一想到江聘在馬上,紅著眼看,卻還要哆嗦著下令攻城時的樣子…鼻尖頭又都酸得要命。
從沒有一次,心碎這樣…
如果一定要死,不該是由最也最的人無奈又痛苦地下令。不該的…
這樣未免太殘忍。
“徐軻。”鶴葶藶仰頭把淚憋回去,喚他的聲音有些啞,“你千萬不能讓我活著被他們捉去,絕不可以。”
“夫人放心…”總是笑著說男兒流不流淚的人,現在還是得含著淚。短短四個字,被他咬的支離破碎。徐軻重重點頭,“將軍早就告誡過我們,寧可死,不為俘。”
阮二從旁邊的營帳出來,里的罵聲更大,看得出來心有些糟糕。
“嗤。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娘的。”他手里拿著短劍,一邊說一邊往布料上劃著,“這個,來人看看這個帳篷。”
刺啦一聲,后黃的帆布被割除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從裂里穿過來,在地上形了道細長的線。
他們來了。
“夫人,門口備了馬。您待會騎上,一路往河邊走。冒次險吧,這是逃出生天的唯一路徑了。”徐軻把腰間的劍解下來握在手上,沖施了一禮。“屬下定全力抵擋,為您爭取時間。”
鶴葶藶哽咽了一聲,開口承諾,“若是我活著,定會將你的父母奉為至親,養老送終。”
“將軍是好將軍,夫人是好夫人。徐軻能遇見您們,三生有幸。”
這是他們之間,最后的一次對話。
阮二的聲音已經到了門口,徐軻笑了下,揮舞獨臂用劍將門簾斬落。線一下子沖進來,能看見空中飄舞著的細微的塵。
有三個人站在門口,見著他俱是一驚。隨后便就聽著阮二囂張的笑聲,“喲,都在呢。果真是來私會了…”
話音未落,劍便就落下。眨眼間,人頭落地。
濺在鶴葶藶的臉上,溫熱。來不及回頭再看后一眼,全力跑出去,再用手上的斷劍隔斷拴著馬的繩,揚鞭駕馬。
馬通人,毫沒拖的后。一聲昂后便就載著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馳了出去,風極速地刮過的臉,有些疼。
后的聲音都已經遠遠地被拋下,鶴葶藶想哭,卻哭不出來。也不能哭,沒時間了,每一個呼吸間,都是生與死的距離。
有人騎著馬跟上來,鞭子的破空聲極為凌厲,聽得人心驚。
這說明…徐軻已經不在了吧。
鶴葶藶抖著,再次揚了鞭子。一人一馬,后留下草葉灰塵無數。
從沒跑得這樣快過,以前江聘陪著,也是騎馬,卻只是晃悠悠地轉幾圈,為的是逗高興。現在,卻是為了逃命。
被晃得不了,幾次要跌下來,只能咬著牙攥韁繩,盡力俯向馬背。手被磨得出了,被斷劍割破的傷口還作痛,大可能也早就模糊…
可是…不能停。
前面就是那條河。鶴葶藶記得冰最厚的位置,心下一,毫未減速地沖過去。
到底是春天,冰怎麼可能經得住一人一馬全速通過。幾乎是馬每跑一步,底下的冰就會裂遠一丈。嘁哩喀喳的聲音像是踩在尸骨上的響聲,聲聲奪命。
馬的腳下打,卻也未停。后的冰好像完全碎了,那些追的人和馬落進河水里,響聲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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