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裏的水盈得一餘不剩,裴筠庭蹲在叢中,借茂盛雜的枝葉匿影,在心底暗暗苦不迭。
究竟捅了哪門子的窩?何以回回都被迫撞見此等茍且醃臢之事。
男人的聲音難能分辨,可依這幾日在雲府聽到的“報”,雲家唯一一個名中帶“璿”字的,隻有那位雲氏家主雲守義的妹妹,雲妨月和雲妙瑛的姑姑——雲黛璿。
正所謂一家有百家求,更何況雲氏這般的高門大戶。
無論怎麽看,雲黛璿都嫁得很不錯,丈夫乃何氏二公子,而何家亦同屬五大世家。
世家聯姻如同心照不宣的約定,故人們總說世家基枝葉錯綜複雜,說其為同呼吸共命運也毫不為過。
雲黛璿看上去擁有世間多數人求之不得的好——優渥顯赫的出,門當戶對的婚姻,為何如此想不開,在娘家與男人?
裴筠庭百思不得其解,無心再聽那些兒不宜的調,記下男子的特征與配飾後悄然離開。
決定盡快找機會將此事告予燕懷瑾,再做下一步打算。
然而造化弄人,殊不知,當下並未選擇拆穿,卻終究會有人先一步點破。
……
另一廂的雲妙瑛終於在午後將姑姑盼來,扭扭,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終才在雲黛璿的問下吐說出自己喜歡上李家公子的事實。
雲黛璿沒有責怪或驚訝,反倒側耳聆聽,姑侄倆相談甚歡,直至晚膳時辰還意猶未盡。用過膳,雲黛璿就該打道回府了,瞧滿臉依依不舍,便笑著與約定明日再見。
雲妙瑛欣然答應。
果不其然,第二日姑姑如約而至,雲黛璿表現出的支持態度,令雲妙瑛很是高興,還告訴雲妙瑛,“李公子”應出燕京的簪纓貴族,若能與他說上一門親,倒也是個好去。
巧的是,燕懷瑾在雲府養傷那年,雲黛璿已經出嫁半年,就算回娘家也從未撞見過燕懷瑾,最多隻知道府上來了個神的年,此外並未留心。
世上之事大抵如此,因果循環,層層織。
可們怎會知道呢,雲妙瑛隻滿心歡喜地慕的年郎,雲黛璿心中隻想著快些見郎,大有幾分各懷鬼胎的意味。
在雲黛璿的鼓舞下,雲妙瑛打算將心趕製的禮——親手繡的,塞滿桂花幹的香囊當作謝禮贈與燕懷瑾。
然而很不巧的是,撲了個空。
打掃的仆人說,李公子一大早就出了門,他似乎很忙,昨日晚歸,隻有妹妹李珊盈來尋過他,至於說的什麽,幾時走的,仆人一概不知,隻知不出意料,他今夜也會如此。
雲妙瑛很是沮喪,又覺不甘心,命仆從待燕懷瑾一回來便給報信,仆從自然應下。
回去的路上,雲妙瑛悶悶不樂,丫鬟見狀,出言勸幾句,又與說後院池塘裏的鯉魚們長勢喜人,崽們都大了一圈不止,不如前去看看——說回來這池塘本因平日有人來而荒廢許久,是前年雲妙瑛心來,向父親提議重新布置一番,才逐漸有了如今的樣子,池塘裏的鯉魚們,也是親自買來,令人好生養在裏頭的,平日也常來喂食,此說是的專屬境也不為過。
眼下興致不算高,卻實在無可去,思索片刻,還是抬步朝後院走去。
……
後院池塘不遠,有一幢小閣樓,自雲妙瑛出生起,它就一直靜靜矗立在此,雖說原先是賞景會友作詩之所,卻不知為何荒廢了,時常積灰,鮮有人臨。
家中長輩常半開玩笑地同講,樓裏住著大妖怪,可怕又醜陋,足以吞噬十個不止的,也曾一度把尚年的雲妙瑛嚇得不輕,所以即便長大後常到後院來,也未曾涉足過一次“區”。
今日卻不同。
在照常抬頭向閣樓頂端時,恰好在階梯的最後一級瞧見一抹淡綠的影。
雲妙瑛不覺疑,若沒記錯,姑姑今日穿的正是這個的。
可為何要獨自前往閣樓?
好奇心驅使著雲妙瑛上前,幾乎讓戰勝了年時期留存的那點恐懼。無數疑雲層層擋在眼前,迷霧重重。
走前還是留了個心眼,沒讓丫鬟跟著,獨自走上閣樓。
憑著記憶來到方才淡綠影消失的地方,雲妙瑛逐一尋過樓層裏的每個房間,最終在盡頭的房裏聽見了細碎的聲響。
正要開口詢問,就聽裏麵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昨日才要過,今日又忍不住了?”
“嗬……”屋裏傳來子輕笑的聲音,“口是心非的男人,莫說你不想要,這會兒子不已經急不可耐了嗎?”
與汙穢的調笑不絕於耳,不諳世事如雲妙瑛,即便沒能親眼看見,也該明白屋裏的人在做什麽了。
辨認出聲是最悉的姑姑後,雲妙瑛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為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死死捂了自己的,手卻止不住地抖。
肖徽……和姑姑,在?
這對於雲家來說,是天大的醜聞,設想如果此事被雲守義知道,雲黛璿被逐出雲氏也不無可能。
雲妙瑛徹底慌了神,越想越,連連後退,最後轉落荒而逃。
然而在離開時,不慎踩住腳邊的擺,重重跌了一跤。
手腳並用地爬起後,甚至顧不得疼痛,提著擺跑走。
……
肖徽是雲氏主母的弟弟,準確來說,是家中年齡最小的弟弟。
肖家雖排不上世家的名號,倒也算得上赫赫有名,與雲氏為姻親後在姑蘇城的地位及名聲也隨之水漲船高。
肖徽是家中最小的嫡子,年方十八,無大誌,被寵得無法無天。
他無需仕,也不必接管家中的財政,隻安安心心做他的大爺,兄弟姐妹也能保他食無憂,日子過得十分滋潤。
他與黎橈這等驕橫跋扈的二世祖不大一樣,卻也相差無幾。
枝大葉,自詡風流,而實花柳之門外漢,風月之假斯文。半年前他閑來無事,想要出城去看看,不知在哪學了勞什子的仗劍天涯,吵嚷著要去見世麵。
家中人被他鬧得頭疼,但實在不敢放他獨自一人,於是聯係了嫁雲氏的兒,請收留肖徽,讓他到姑蘇小住些時日,領略江南水鄉的風土人,想必會好上許多。
這一住便是半年。
家宴時,風流的肖徽與俏麗的雲黛璿當即看對了眼,經過幾次的試探與撥後,二人暗度陳倉,將雲府中蔽的角落都去了個便,實在荒無度。
兩人都存了玩玩的心思,郎婦的關係聽著就無比刺激。這些日子他們聯係切,膽大妄為,終於被發現。
肖徽和雲黛璿聽到聲響,幾乎要被嚇得魂飛魄散,哪還顧得上什麽卿卿我我,慌中穿上服,追出門去看時,人早就不在了。
關係被撞破,接下來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他們雖然經常廝混,卻還不到敢為彼此賠上家命的程度。
正想著,雲黛璿瞥見地上掉落的一隻耳環。
將其拾起放在掌心中,待看清後,眼皮驀然一跳。
這是送給雲妙瑛的珍珠耳環。
……
千裏之外,養心殿。
仁安帝才批完最後一本奏折,江公公便適時將茶水呈遞上來,將君主伺候得服服帖帖。
“老三這一去,不知幾個月才能回來。”仁安帝抿完一口茶水,隨口說了那麽一句:“從前天天見,都要膩味了,如今幾月不見,倒怪想他的。”
“聖上與三殿下父子深,於朝堂,於天下而言,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江公公瞇著眼笑道:“老奴估著,三殿下的信今日就該到了——不若您再等上兩個時辰,老奴即刻去催。”
仁安帝微不可察地輕歎一聲,著偌大的養心殿出神。
想起雲氏和太傅輔佐穩固他朝政的那些日子,不覺已過數十年,他早已不是彼時那位坐在皇位上著臺下大臣都會張得手心出汗的新帝了,這些年他在治理朝政及各方麵的功績,都足以扛起“明君”的號。
這麽多年,年時期邊的那些人,死的死,散的散。
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年遊。
居高位,看似將天下長握在手心,實乃高不勝寒。
當初給雲守義寫信,讓自己的兒子代自己送去時,仁安帝難得到無從下筆,頗有幾分近鄉怯。
先問他安好,問他這些年過得如何,又提及帝王之位,他坐得已是厭倦至極,子大不如從前,年氣盛時一心想要治理天下,卻不知這有多難。他知道燕懷瑾在姑蘇曾得他關照,詢問雲守義對自己這個兒子作何評價,又拜托雲守義協助看在他的麵子上,協助兒子。
近年來外邦韃靼與胡人小作不斷,朝中大臣與之外勾結,霍朝野,得而誅之,他必須將其連拔起,才能替未來即位的兒子鋪好路,免除他的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