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半刻都沒有停歇。
據林鏡的線索,找到了桑青的幾個地同伙。
他們都知道桑青犯了案,且是大案,所以全部緘口不言。
“你們放心,”葉高高拋起手中的銀錠,又穩穩接住,“我不需要你們去大理寺作證,只向你們打聽一件事。誰最早說,這錠銀子就是誰的。”
銀子在空中飛起又落下,迷人的芒吸引了眾人的眼睛。
“我只有一個問題,”葉道,“你們之中,有誰認識朝廷員嗎?”
盯著銀子的幾個地齊齊收神,出畏懼的表。
果然,他們知道。
林鏡告訴葉,桑青早年的同伙中,曾經有一個殺手。后來聽說這個殺手走了好運,傍上某位朝臣。
別的況,林鏡就不清楚了。
“武侯長抬舉我們了,”幾個地道,“我們認識的朝廷員只有您。您天天在街上巡邏抓人,我們不敢不認識啊。”
就像老鼠最悉貓,他們連葉的背影都認識。
“你們的朋友里,”葉道,“有一個人。”
的桃花眼瞇起來,輕松的模樣讓人放下提防,開口道“那個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初一起喝酒時,他曾經說過‘茍富貴勿相忘’那樣的話,可是傍上高一朝升天,就把你們丟到一邊了。別說請你們快活幾次,就是街上遇到,也假裝不認識。如此狗眼看人低,真是白瞎了你們當初的誼。我說的對嗎?”
葉輕聲慢語,卻句句挑撥離間。
不認識林鏡口中的殺手,但知道,為了金銀草菅人命的人,是不會顧及同伴死活的。
而弱者的妒忌不平,最能勾起仇恨。
果然,一個袖出破的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道“武侯長莫非認識那個混蛋?”
葉道“所以,他的名字是?”
這一次,地們爭先恐后地回答。
“封名!”
“他封名!”
“的,武侯長要找封名,這個忙咱們幫定了。”
葉把銀子丟出去,笑道“跟我走吧……然后,別罵人。”
轉時,葉突然有些恍惚。
覺得自己像是變了一個人,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直來直去,反而像李策那樣,一肚子心眼兒了呢?
真是近墨者黑。
以后離他遠點。
“阿嚏!”正在打磨匕首的李策打了個噴嚏。
他們一路從甘州飛奔回京,幾乎沒有停過。但是今日馬蹄
鐵壞了,李策跳下馬車,在等待的間隙,忍不住磨了磨匕首。
這是葉落在馬車里的。
但是李策已經自己騙自己,相信是葉送給他的。
要不然怎麼恰好掉了呢,還幫他擋過一次刺殺,更重要的是,葉沒有索要過。
匕首冰涼,但如果在火邊暖一暖,對著太旋轉到某個角度,就有些像葉的影。
但是青峰說,那不是武侯長的影,是日頭曬傷了眼睛,眼花了。
從那日開始,李策有什麼心事,就不再同青峰講了。
趕路,趕路要。
匕首磨到一半,前面山路上有駿馬飛馳而來,跑過去很久,又調轉馬頭,折返回來。
“請問這是楚王的馬車嗎?”
駿馬上的男人詢問道。
青峰抬起頭,看到來人,問道“你是?”
“這是給楚王的信,”那人從口取出書信,又道,“主人代,得見到楚王的印鑒確認份。”
青峰看向李策,李策點頭,雙方確認過,那封信才送到李策手中。
悉的信箋,是白羨魚。
李策迅速拆開信,只看了一行,便猝然起。
他臉鐵青,深邃的眼中凝聚怒意,微,手指下意識握,尚未丟下的匕首,劃破了他的手心。
馬蹄鐵還沒有修好。
這里距離京都,還有百里之遙。
信使已經騎上馬,準備離開。
“下馬!”
李策快速走向信使,沒有披避寒的大氅,沒有拿果腹的食。
信使不明所以,但還是被李策上恐怖的氣息擊潰,渾發下馬。
李策翻而上。
“殿下,您到哪里……”
青峰的話還沒有問完,李策已策馬揚鞭,消失在道盡頭。
今日沒有下雪,寒氣卻無孔不,把青峰凍僵在道旁。他大張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是誰,讓殿下他……不要命一般回京都去了?
接連兩日,早朝時都有事關安國公府的案稟告。
第一日審問桑青,把林鏡拘捕到案。第二日查
出奏疏字跡,把葉長庚投大牢。
到第三日時,大理寺、史臺和刑部的人似乎突然啞,一句話都沒有呈奏。
穿赤黃朝服的皇帝腰佩九環帶、腳蹬六合靴,神不怒自威,視線掃過幾位朝中重臣,聲音威厲。
“安國公府的案子審到何了?”
三司各部閣老相互看看,最后是史中丞百里曦上前回稟。
他模樣剛、材瘦削,凜然開口,有前朝直言善諫魏玄的風范。
“林鏡招認曾為賊寇風,但聲稱他已經洗心革面,沒有參與盜竊使館。葉長庚拒不招供,說字跡可以偽造。但那日與他同行聚餐的學子,都說葉長庚曾經出去過一刻鐘。”
一刻鐘,足以把大學習巷逛一遍,當然能夠走到吐蕃使館送信。
皇帝漫不經心地翻看面前的奏折,突然抬頭道“那一刻鐘,葉長庚如何解釋?”
百里曦回答道“他說是去出恭。”
“出恭”這麼不雅的詞語竟然出現在朝堂上,若是以前,必然會有史出言制止。
但今日沒有。
今日的朝堂很安靜,安靜得像是每個人頭頂,都懸著一柄利劍。
朝中有關安國公府重獲圣心的傳言,已經有好幾個月了。
先是葉婚事挫,皇帝親命九皇子上門安;再是葉長庚三箭嚇死嚴從效,反而得以授朝;再后來,皇帝給葉長庚升,就連葉,都坐到了武侯鋪長的位置上。
安國公府恩寵日盛,人們恍然覺得時倒流,仿佛回到了皇帝登基以前。
那時候的先帝,信任倚重安國公,就到了言從計納的程度。
這一次呢?皇帝會站在哪一邊?
片刻的思索后,皇帝清亮如鷹隼的目看向百里曦,問道“既然如此,幾位堂準備怎麼審呢?”
朝堂更加安靜,幾個平時吃東西或者打瞌睡的員,這會兒心驚膽戰,唯恐皇帝問到自己。
此事不關系到安國公府,還關系到大唐同吐蕃的戰事。
君心難測,說話容易出錯,活著比死了好。
他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近日沒有生病,不能請假。
在一片肅然中,史中丞百里曦進言道“昨日尚書大人倒是有一個主意,就是臣等都覺得此事莽撞,怕圣上不許。”
怕不許,卻還是要說。
說出來,聽的人就要抉擇
,就要被放在火上烤。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些人對皇帝的尊重,開始以一種微不可察的速度變。
他們不再揣測圣意,反而跑去勾結皇子。
站在座斜后方的高福看皇帝的臉,恭謹的表里,難掩一怨憤。
皇帝常常鼓勵臣下直言上諫,這次也是。
“百里中丞不妨說說。”
百里曦的頭低下,眼睛卻上抬道“搜家。”
搜家!
此言一出,朝堂震。
什麼人會被搜家?
證據確鑿的人,圣上朱批死罪的人,絕無可能翻的人。
如今要搜安國公府了嗎?
那他們的好日子,真的就到頭了。哪位朝臣開的有棺材鋪,可以趁機坐地起價了。
在一片竊竊私語中,百里曦揚聲道“若葉長庚的確跟吐蕃并無茍合,則一不會搜出信,二不會搜出贓,如此,便可還安國公府清白。那封信,就可以再查一查,吐蕃那邊,也能問一問。”
搜出信當日,吐蕃就有使臣說過,畫是他們的,奏疏不是。
大唐的軍機,他們一概不知。
第二日鴻臚寺的人陪伴大理寺員去問,那位公主把奏疏看了一遍,含笑聲道“這是大唐的字嗎?真好看。”
他們不承認,朝廷也沒辦法。
畢竟是剛剛休戰的邦國,難不拘拿人家公主問罪嗎?
所以先審自己人,審干凈了,才能擴大事態。
皇帝聽著百里曦的話,神不變,額頭青筋卻跳了跳。
他微微闔目,想起那個年輕人的樣子。
街上他驚天一箭,為大唐立下國威;北地戰事中他埋伏數日,切斷吐蕃供糧通道;回京后他曾到前謝恩,一雙清澈的眼眸,能看清的只有赤膽忠心。
長庚,傍晚時夜幕中的第一顆星辰。
這樣的人,經得起搜家這樣的細查嗎?
皇帝仿佛得到一塊未經淬煉的青銅,要不要丟進火里,要不要鍛造打磨,都需要他下定決心。
這是一步險棋。
許久的靜寂后,大唐皇帝開口道“此案,全憑三司定奪。”
全憑三司定奪?
百里曦眼中閃過驚喜。
可以搜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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