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新星
可周翡去哪了呢?
李晟先是找到了假山中藏著的吳楚楚,吳楚楚早早被周翡藏起來,生謹慎,又生怕自己武功低微給人家添麻煩,周翡躲起來,就躲起來,心裡再好奇,也能忍住絕不往外多看一眼,因此也說不清周翡去哪了。
李晟從半夜三更等到日出地面,周翡依然不見蹤影。
剛開始,李晟一邊焦頭爛額,一邊在心裡暗罵周翡那不靠譜的東西,可等到天亮還不見人,他開始有點慌了。
周翡這些年一直在外面四野,連北斗開的宅子都敢燒,膽大包天,卻沒創下什麼收拾不了的禍,如今照樣活蹦跳的,按理說,其他本領不知有多,保命的本領應該是不缺的……可那殷沛並非是可以常理度量之人,他自己已經武功高強,上還帶著那種見封的怪蟲,周翡單獨追出去,會不會出什麼事?
李晟艱難地維持著自己變不驚的假面,心裡的不安好似一鍋架在火堆上的水,開始是冒泡,隨後天越來越亮,“水”也越燒越沸,“咕咕嘟嘟”地眼看要炸鍋。
柳家莊裡的這些蠱蟲和藥人都倒了,依照常理推斷,很可能是母蠱被殺了。
蠱母怎麼死的?是不是周翡殺的?
李晟方才連周翡什麼時候突然失蹤的都沒看見——如果真是殺了母蠱,能從殷沛那全而退嗎?萬一不能,他回去怎麼跟大姑姑代?
李晟越想越擔驚怕,偏偏所有人都不讓他全神貫注地坐那擔心,時時刻刻不他消停。
“李俠,這些藥人的你看怎麼辦?”
“李俠,傷者都安排下去了,你看那些中了蠱毒的怎麼理?”
“李俠,我聽說近日有北斗的人在附近出沒,咱們鬧出這麼大靜來,會不會招來朝廷走狗?”
“李俠……”
煩得李晟後悔得肝膽俱裂,恨不能回到頭一天晚上,自己兩掌,他狠叨叨地自己跟自己較勁,心裡道:“怎麼哪都有你,當這是蜀中山頭嗎,跟著瞎攙和什麼?得到你出頭嗎?”
李晟到柳家莊來,純粹只是“人面子活”,李瑾容命他帶幾個人過來撐個場面而已,所以十八藥人剛一面的時候,他一看形勢不對,立刻就跟其他門派一樣了。
四十八寨以前自一國的時候,幾乎不與外人來往,可是幾年前曹寧帶兵圍困蜀中那一回,卻李瑾容看出了寨中不門派都有“一代不如一代”的趨勢——想當年跟著李徵老寨主打出“奉旨為匪”的那些都是何許人也?隨便丟一個名字出去都能落地有聲,砸出個當當響的坑來。
可是如今的年輕人呢?
就連李晟小時候那眼高手低的熊樣都能算是“出類拔萃”,四十八寨後繼無人可見一斑。
這樣的世裡,世外桃源長不出什麼好苗來,只能長一山谷任人採摘的青菜和蘑菇,李瑾容這兩年刻意恢復了同外界的來往,時常放年輕人出門辦事。
這回柳老爺暗中召集各大門派圍剿鐵面魔殷沛,當然也給四十八寨去了信。李瑾容這老江湖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知道各大門派礙於面子,肯定會回應,但這些年來,碩果僅存的名門們早習慣偏安一隅了,去了也未必肯出什麼力,多半也就是過去給助個威,倘若真有人出手收拾大魔頭,便跟著收拾一下戰場,算是助拳,見勢不對,一準是比誰跑得都快。
正好李晟在附近,李瑾容便從附近暗樁中調了一批人手給他,他代表自己過去。
李晟從小心眼很多,在外人面前也素來穩重,沒有周翡那狗不理的臭脾氣,李瑾容不擔心他會闖禍,去了幾封信幾個故幫忙照看一下,又囑咐李晟“便宜行事,千萬小心,跟著前輩,不要隨便出頭”——意思是讓他在各大門派面前跟著混個臉,有林武當等泰斗在前,別人出手他就敲敲鑼邊,別人跑路他就跟著跑,反正那些老江湖一個個鬼鬼的,跟著他們吃不了虧。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
大當家也沒料到,李公子在面前的“穩重”,至八都是裝出來的,並且關鍵時刻,比看似不靠譜的周翡還能熱上頭。
李大當家一句囑託,他給掐頭去尾,只做到了“便宜行事,隨便出頭“八個字。
李晟深吸了口氣,強行將一聲“不要煩我”的怒吼了回去,是出一個扭曲的笑容,故作淡定道:“自然要和蠱蟲一起清掃,弄到一起燒了吧。蠱毒麻煩楊兄……”
楊瑾雖然自己只能當個打手,但手下一幫擎雲的南疆采藥人還是頗能派得上用場,一聽這吩咐,立刻將他們四肢發達只會砍人的門主丟在一邊,被李晟支使得團團轉起來。
柳老爺忙搭腔道:“請諸位神醫不吝醫藥,一干費用我柳家莊全包。”
“還有北斗,也確實在這附近,前一陣子我遇到過,因為一點別的事,與那開過手,這會按理他們應該南下了……不過也不好說,以防萬一,能否請諸位前輩各自派些人手,到山莊附近巡視一二?”李晟想了想,又補充道,“要是有什麼變故,可以用我四十八寨的聯絡煙花互通消息。”
柳老爺微歎了口氣,點頭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啊,都聽李俠的吩咐。”
李晟沖他微微一笑,將四十八寨的自己人到邊,低聲吩咐道:“你們一起去,兵分三路,找周翡,不要聲張。”
暗樁們立刻領命而去,表面上跟眾人一樣在柳家莊週邊巡邏,實際假公濟私,到找人。
李晟打發了一干庶務,想起李瑾容的囑咐,悔得腸子發青——剛到柳家莊的時候,不前輩主跟他搭話敘舊,還和悅地為他引薦了不人,李晟人練達,自然知道肯定是李瑾容提前給他打的招呼,托人家照顧。
結果人家照顧了他,他卻一時衝,反而將大家都給拖下了水。
李晟方才威風得不行,這會卻一想起自己辦的破事,心裡就直冒苦水,只好著頭皮親自一家一家走,探傷者,送完藥又低聲下氣地跟人反省自己思慮不周。
別人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膽小怕事的,雖然剛開始許多人是被李晟出來的,但此一役畢竟打滅了鐵面魔囂張的氣焰,雖然不知那鐵面魔本人的是否也在大火裡,但殺他這一眾藥人,又剿滅了那麼多蠱蟲,已經非常揚眉吐氣了。
都是以“俠義”立之人,忍氣吞聲地偏安一隅也多半出於無奈,誰願意整日茍且?就是一開始對李晟頗有微詞的,見他事後不驕不躁誠誠懇懇,又有柳老爺舌燦生花地打圓場,也便揭了過去。
霓裳夫人調息良久,走過來同李晟告辭。羽班雖然金盆洗手很多年,到底是刺客一流,不大願意混跡在人群中。
霓裳夫人道:“要是沒有別的差遣,我們這便去了。”
此地到底是柳家莊,送客也該柳老爺出面,李晟便沒有越俎代庖。
而那霓裳夫人雖然已經一把年紀,但多年來卻極重保養,武功又高,因此看起來並不顯老,反而隨著歲月流逝,上有種洗練過的倦怠嫵,後還跟了一大群妙齡的孩子。
李晟知道非禮勿視,便避開視線不去直視,只恭恭敬敬地對執晚輩禮道:“是,多謝前輩仗義之舉,前輩慢走。”
霓裳夫人覷著他,突然輕輕笑了一聲,出手指去挑李晟的下。
李晟從小跟李妍周翡一起長大,長到青春年的大好年華,對小姑娘的印象只有兩個,一個是“麻煩”,一個是“討厭鬼”,雖然也看“《山海經》”,但不過圖個新鮮,對畫片外真真正正的孩子總有點敬而遠之的意思,又兼言行頗周以棠君子風度影響,沒有要事,斷然不會主找外人家的孩說話閑,從來沒經過這個,當即被霓裳夫人嚇一大跳,木著臉往後退了半步。
霓裳夫人大笑道:“你這小哥,我做你也使得的,躲個什麼?”
李晟又退了一步:“前輩玩笑了。”
“你啊,同你祖父一樣無趣。”霓裳夫人虛虛地手一點他額頭,笑完,卻又正下來,整了整散的袖,略微低了聲音,對李晟說道,“日後多到江湖上走走吧,我瞧你姑姑應該也是這個意思,否則不會將你派來。”
李晟沒領教過這種變臉如翻書的路數,一時不由得有些迷。
霓裳夫人側過,目一掃仍停留在柳家莊中的眾人,輕聲道:“大傢伙對你好,不單是瞧在你們大當家的面子上,昨夜你帶著眾人打退殷……鐵面魔,想必大家看到了一點希。”
李晟十分茫然。
“你是名門之後,”霓裳夫人對著他笑道,“小人當道的時候、人人自危的時候、每個人都被得不過氣來的時候,每個人都希再出一個李徵殷聞嵐那樣的人,明白嗎?”
李晟一聽,心說這不是瞎扯麼?
他至今連李家破雪刀都沒門呢!李瑾容看到周翡的刀,才知道自己對小輩人看法太局限,後來其實親自寫了一份破雪刀的刀譜給他,而周翡雖然很不是東西,但比較大方,而且十分自負,練武這事上,問什麼都說,不會私藏。
但李晟雙劍使慣了,而且四十八寨各門派雜學影響頗深,總是不得門而,久而久之,乾脆也就大概練練,知道這“家學”是怎麼回事就得了,沒再下過功夫。
“不必妄自菲薄。”霓裳夫人眼角微微一彎,出幾道俏皮的紋路,“振臂一呼天下應的,有時不見得是武功最高的,你很好,想清楚自己往後要走什麼樣的路,不要辜負了長輩們拳拳之心,代我向阿翡問好。”
說完,不待李晟反應,便轉而去。
李晟莫名其妙,忍不住對旁邊吳楚楚道:“什麼意思?是讓我學霍連濤,也去弄個武林盟主當當嗎?”
吳楚楚眨眨眼,還沒說什麼,李晟便反應過來自己拿當了李妍,語氣過分親了,頓時尷尬得不行,忙一低頭,含糊道:“我也出去找一趟周翡。”
說完,他腳下抹油,便要溜走。
之前還好,此時李晟見了眾人看他的眼神,又想起霓裳夫人那句“每個人都希再出一個李徵殷聞嵐那樣的人”,他就跟服裡爬滿了蟲子似的,渾不自在,一路低著頭,著牆邊往柳家莊外溜。
好不容易避開眾人視線跑到柳家莊外,李晟還沒來得及鬆口氣,眼前一花,一個人冒冒失失地堵住了他。
李晟倏地吃了一驚,看清來人,頓時又喜又怒,張便訓斥道:“周翡,你死哪去了?”
“別廢話,”周翡道,“快點跟他們說一聲,跟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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