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或許……他還是可以努力一下，萬一最終能得善果呢？

試都不試就放棄，他怕自己會后悔。

這時施菀似是有所覺，從書本間抬起頭來，看見他，笑道：“上大夫來了？”

上顯也回之以一笑，點點頭。

下午，上顯與施菀一同來找陸璘。

兩人向陸璘呈上一張藥方，預備按這藥方煎藥同時給一百位病人服用，如無意外，便將這藥方確定為此次瘟疫的最終藥方。

陸璘看了看藥方，只見幾味主藥還是之前的，只是更改了幾味輔藥。原本之前的藥就有效果，那證明這藥方方向是對的，所以只在原藥方上有所增減而已。

他收下藥方，遞給楊釗，吩咐他安排人去備藥，隨后回頭看向二人道：“這段時間辛苦二位大夫了。”

上顯道：“大病當前，這本是我們醫者的職責。”

楊釗一邊看著藥方，一邊嘆息道：“上午看上大夫一副失魂落魄郁郁寡歡的樣子，我還以為藥方又有了問題呢，結果這麼快就有了好消息。”

施菀一聽，意外地看向上顯：“上大夫遇到什麼事了嗎？”

上顯搖搖頭，神如常道：“沒什麼，只是上午還有件事沒想通，等到了疫藥房就突然想通了，也就好了。”

施菀放下心來，和他道：“上大夫若在藥鋪里有什麼不習慣，只管和我說，不要憋在心里。”

上顯看著，語氣不由就和了許多，回道：“自然不會，如今什麼事也沒有了。”

陸璘看他的樣子，心知肚明：他沒有要放棄。

是自己低估了上顯，他比自己想象得要執著。

所以眼下，只能期待施菀不對上顯心嗎？可是他不想毫無抵抗之力地等待。

只怕他要另尋它路了。

……

藥劑大范圍試用后，糧倉與世隔絕的病人紛紛見了好轉，有年輕力壯的，服藥三四日便痊愈了，從糧倉離開。

也有病重的，本已是到了生命垂危的地步，但服藥之后倒又拖了下來，再過幾日，癥狀慢慢就減輕了。

疫藥房隨后又開出幾張藥方，分為預防方，初病方，中病方，以及病膏肓時最后的急救方，治病本是講究“一人一方，千人千方”的，但此時是特殊時候，如此按病癥分開藥方，已經是最合適的辦法了。

安陸的瘟疫況就這麼緩了下來，逐漸走向明朗。

此時云夢縣縣丞卻找了過來，求安陸縣派大夫和吏員去支援云夢縣，雖說治瘟疫的藥方已被公布，但云夢縣是最早出現瘟疫的地方，也因知縣置百姓死活不顧，閉門不出，到如今已有半數人都染上瘟疫，府對如何管控疫病蔓延又是半點方法都沒有，所以前來求援，并點名懇求上顯和施菀一同去云夢縣向那邊的大夫傳授經驗。

上顯當初來安陸就是主請命，如今去云夢也是再所不辭，施菀卻也和他一起答應下來。

聽到這消息，陸璘又急又憂，焦躁不已。

最初云夢縣縣丞向他提出這請求時他就拒絕了，只稱安陸疫病此時還未完全停息，上顯和施菀是疫病防治中極重要的兩個人，就算要去云夢，也只能一個人去，萬不可兩人都去。

他私心里，當然是想讓上顯去，留下施菀，云夢疫病比安陸嚴重得多，新藥方雖說有效，但也不是百分百藥到病除，仍然有服之無效的，也仍然有死去的病人，他怎麼能放心讓一個人去那里！

可沒想到這云夢縣竟是這般狡詐，繞過他直接去找施菀，施菀還真答應了！

陸璘當即離開書案，去往疫藥房。

得知施菀去了糧倉，他又趕往糧倉，最后正好在縣衙角門到了施菀。

突然撞上，施菀微微一愣，隨后朝他點點頭，禮貌喚聲“陸大人”，繼續往前走。陸璘將住：“施大夫——”

他努力平穩著語氣，不讓聽出來他心中的急切，也不讓看出他是特地要去找的。

施菀回過頭來：“陸大人。”

陸璘問：“聽說，你答應了云夢縣要和上大夫一起過去幫他們治療瘟疫？”

施菀點頭：“那里的疫病嚴重一些，大夫又全無經驗，確實需要人手。”

“但安陸如今也未完全清除疫病，你們兩人都離開，恐怕并不妥。”他以安陸知縣的立場說道。

施菀回答：“疫藥房其他幾位大夫是與我們一起研治藥方、一起安置病人的，如今的況他們完全能應對了，陸大人可以放心。”

“是嗎？但……”

他害怕自己語氣聽上去咄咄人，停頓了一會兒才又道：“施大夫為安陸疫病忙碌了這麼久，再接著趕去云夢，能得住麼？”

“多謝大人關心，沒什麼的，近來已經輕松了很多，我沒事。”回答。

陸璘沒有話說了。

到現在他也明白，自己過來找、妄想阻止，不過是癡心妄想，一時沖。

他既然不能命令待在安陸，又怎麼可能阻止得了？

一定會去云夢的，就像當初會進疫藥房一樣。

“施大夫既然主意已定，那到了那邊便多多保重，平安歸來。”他說。

施菀朝他點點頭，往前去了。

陸璘看了許久，回過頭，便見到不遠的上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