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璘點點頭，原本略顯疲憊的神舒緩了許多，帶了幾分愉悅。

李由言又止，待他吃完，才開口道：“那個，大人之前讓我打聽的事，我已經打聽到了，但大人這幾天忙，就沒說。”

“什麼事？”陸璘問。

李由回答：“上大夫還沒婚。”

說完又補充：“今年虛歲二十八，好像是與大人同歲。”

陸璘不冷不熱道：“是嗎？”他說得平靜，但李由還是聽出了這語氣中的冷肅。

于是李由不說話了，假裝沒聽出來他這些緒來。

隔了一會兒，陸璘突然問：“什麼時候來的？”

李由想了想：“大概……半個時辰前。”

房中早已燃了蠟燭，陸璘看看窗外，一片夜幕的黑。

他從書案后站起來，往疫藥房而去，想去撞撞運氣。

因為是偏舍，離縣衙后堂有些遠，他一路走過去，穿過大半個縣衙，果然遠遠就看著那邊還有從窗口出來的微弱燈。

多半還沒走。

到快接近時，他不由就放輕了腳步，似乎要做一件極重要的事，需要調整自己的狀態，需要作好準備。

如今已是深秋，又是夜半，著寒氣，所以疫藥房的門也關著。

他到門口，便聽見里面的聲音。

“以姜黃為佐的話，要不然以大黃為使，二者都是大寒，姜黃行氣散郁，大黃上下通行。”

這是施菀的聲音。

果然在里面，卻不是一個。

隨后里面就傳來上顯的聲音：“倒真可以一試，明日再看看其他大夫的意思，如此的話，還得加熱才行。”

……

陸璘站到窗邊，輕輕推開窗子，從窗里往里面看。

只見到兩只紅燭旁，施菀和上顯都坐在桌邊，兩人旁邊都放著摞的醫書，面前有紙筆，施菀說完低頭去寫藥方，上顯在旁邊一邊替磨墨，一邊看寫。

隨后他說道：“施大夫的字，倒真是好看，有幾分歐詢的筆鋒。”

施菀側頭笑道：“那當然，我專門對著他的字帖練過的。”

“難怪，可惜你是行了醫，若是去研習書法，說不定還能小有所。”

“上大夫就不要取笑我了，明明自己的字比我好得多。”

“但你可見我寫過楷書？”

施菀搖搖頭，抬頭來看他。

上顯說道：“自然沒見過，因為我絕不會寫，實在見不得人。”

施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我還真想見識見識。”

看這一幕，讓陸璘心中作痛。

什麼時候，他們已經這樣親昵悉了？他因對他笑一笑而開心了好幾天，可只是剛剛短短的幾句話間，就對上顯笑了這麼多次。

明明，練歐詢的字是他指點的，字帖是找他拿的，他也曾教過寫字，為什麼現在……和秉燭夜談，捧硯磨墨的卻是另一人？

如果他不曾擁有過，也不曾喜歡過他，那他興許早就放手釋懷了，不去干涉結識了誰，是否會嫁給誰，可偏偏他曾擁有過，也曾得到過的。

所以此時，他無法平靜、無法接、無法去想和上顯在一起的可能，他心中的忌妒再一次冒出頭來。

他走到門前，推門進去。

里面的施菀與上顯抬起頭來，上顯意外道：“陸大人？”

陸璘神坦，說道：“見這邊有燈，就過來看看，沒想到二位還沒回去。”

施菀看了看外面，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陸璘回道：“大概亥時過了一半。”

“這麼晚了嗎？”施菀吃驚。

上顯笑道：“要不然現在回去，明日來再同大家一起商議？”

施菀點點頭，收拾桌上的東西。

陸璘便說：“我也要回去了，正好與你們一起。”

他說著，在燭下看向上顯，只見他穿一練綢料直裰，從桌前起后，套上了放在一旁的茶刻鶴氅，這般模樣，看著素雅而貴氣，玉樹臨風。

陸璘還記得第一次見上顯，那時他只穿了靛藍布袍，極為平常隨意。

當時是他同江陵府員一起到安陸來，還是見安陸的知縣，這絕不是個平常的日子，他卻沒有刻意著裝，這代表，他其實是個不在意自外貌的人。

一個不在意裝著外貌的人，怎麼偏偏又在意上了呢？今天可不是什麼大日子，疫藥房的人就如平常一樣待在這里研究藥方。

只要稍作猜想，便能知道他是有了在意的人。他對某個人了心，所以想表現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如此裝扮，顯的也是他的財力和英俊容貌。

整個縣衙，除了做事的仆，只有施菀這麼一個年輕人，陸璘幾乎能肯定，這些日子上顯所見的人里，只有施菀是有那樣的風采，會讓他心的。

本在預料之中，心里卻仍然厭煩而焦灼。

那施菀呢？

原本就是景仰上顯的，如今相下來，這景仰里會不會摻雜了慕？

“好了，我吹蠟燭了。”施菀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轉過往外走。

施菀吹了蠟燭，上顯拿了燈籠，兩人與陸璘一起往縣衙外走。

陸璘想待施菀，就算疫病急，也不要總熬到這麼晚，自己說的人在疲憊時容易染病，自己更要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