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幾步，他再次回頭，只見上顯走到了施菀旁，與說了幾句話，兩人一道往縣衙方向去。

他再不敢多看，立刻轉過頭來，往前策馬而去。

這一邊，上顯和施菀道：“聽說陸大人是京城顯貴之家出來的公子？還是榜眼出？”

施菀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事，點點頭。

上顯說道：“真是難得，以他的出和才學，可選擇的路太多了，可他卻選了最危險的那條。”

施菀微微失神道：“他是這樣的人……”

“施大夫也難得，也是那個明明有許多選擇的人，卻選擇了最難的那一條。”他說

施菀笑道：“我哪里有很多選擇，我是沒有選擇才做大夫的，為了糊口而已。”

上顯想說，這樣貌，又溫和，知書達禮，自然會有很多人求娶吧，做有錢人家的夫人也不在話下，怎麼會沒有選擇呢？

這也是他對好奇的地方，但這樣的話太過唐突，他沒敢說出來。

最后他道：“最難得的是安陸，大概是人杰地靈，所以才有這樣的父母，這樣的大夫，我想這瘟疫終究會散去的。”

施菀說道：“其實我們都是沒選擇，本就在安陸，只能與安陸共存亡，但上大夫卻不是，上大夫是我最仰慕，最崇拜的人。”

上顯聽得心中歡喜，只覺得與關系近了不，不由關心：“我見施大夫似乎尤其怕冷，是有虛之癥嗎？”

施菀點頭道：“早些年……了涼，后來沒能完全恢復。”

“調理不好麼？”他又問。

施菀回道：“最初不在家中，沒有那個條件，后來我半路才學醫，只一心一意想要盡快出師，顧不上這些，便沒去管，再后來，這病也了陳年舊病，我也一向都沒有這閑暇功夫，所以就這麼擱置下來了。”

“施大夫怎麼如此輕忽自己！”一向溫儒的上顯急切道：“就算你一心只想治病救人，也要有副好，也要長命百歲，才能達所愿，無論我們要做什麼，先照顧好自己不是第一條麼，施大夫，你不該……不該這樣不惜自己！”

施菀抬起目，對上他的眼。

看到他眼里的關切與痛心，還有不解。

似乎他真的沒想到是這樣的想法。

施菀因他的話，好好反思自己，陡然才發現這些年，自己關注的、在意的，都只是醫……治病，救人。

除此之外，沒關注過別的，沒有像枇杷一樣喜歡各種各樣的吃食；沒有像普通子一樣喜歡釵環喜歡新，議論城中相貌俊朗的男子；沒有像子奕一樣偶爾去這里逛逛那里玩玩，仿佛……沒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時間。

也不允許自己有。

將自己的份定為了大夫，要做一個好大夫，所以所有的事，都是在做好大夫的路上。

不去想別的，連自己的都顧不上。

這樣來看，好像不是個正常的人一樣……

見一直失神，上顯問：“施大夫，你怎麼了？”

施菀回過神來，悵然道：“我以為我早已忘記，早已走出來，今日才知道，我只是將它藏起來了。”說完，看向他：“上大夫，謝謝你，是你提醒了我，等這疫病結束，我回去會好好看看我自己的，悉心調理，看是不是能有所改善。”

上顯見說得認真，放下心來，和道：“就是，等疫病結束了，我還會記得這事的，會督促你。”

施菀如小孩般乖巧又難為地笑了笑。

第84章

陸璘一連忙了三天，到第三日傍晚，葬崗加了最后一批柴火和油，待燒完這一夜，所有存積的尸的便燒完了。

他遠遠看著烈火燃燒，縱然不信鬼神，也雙手抱拳，朝尸坑作了一揖。隨后吩咐周圍看守的衙役道：“夜里好好守著，不可懈怠。”

“是，大人。”衙役回話。

他最后看那尸坑一眼，才回縣衙去。

到縣衙，飯堂的飯已經沒了，等廚娘做飯時，陸璘便在書案旁閉眼歇息一會兒，這一歇，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再醒來時已是夜深。

李由過來道：“大人醒了？我幫大人把面端過來。”

沒一會兒他端了面條過來，放在桌上，問陸璘道：“大人之前回來洗過手換過服吧？疫藥房的人說了，不可過病人、尸，再來吃東西，大人這幾天都在外面，太復雜了些，還是要注意。”

陸璘點頭：“我記得，冼過了。”說著，端過面條吃起來。

疫病面前要不懼生死，但并不是不將生死當回事。

他吃著，李由在一旁說道：“剛剛大人睡著時，施大夫來過了，給了大人幾包藥，說是他們新商討出來的方子，興許對預防瘟疫有些效，讓大人煎了喝。”

陸璘一聽這話，眉頭一沉，才要開口，李由連忙道：“大人這幾天太累了，我實在不忍醒，再說施大夫也說了，千萬別醒大人，讓我轉述就好了。”

陸璘最終只責備地看他一眼，無奈道：“還說什麼了？”

“就是讓大人注意。施大夫說大人這幾天勞累，元氣耗損，這樣也是病氣最易的時候，所以他們一開出這藥方來，便拿了幾包給大人了，大人要是信得過，就煎了來喝，不會有其他副作用，一劑煎兩碗，一日兩次，一次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