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一人，又在病中，那時該有多孤單難過？

他明明知道，卻沒有去看一眼，他理該接回來，沒道理將一人留在庵中，就算不接回來，也該去陪。

可他就是沒有……不是不知道，而是覺得，冷落也就冷落了，反正他已經娶了，還要怎樣？

他娶了，卻并沒有把當妻子。

若不喜歡他，也許只是對他氣恨，可喜歡他，那這樁樁件件，便是利刀剜心。

如今回憶起來，他不知道當病愈后回來，他沒關心，卻突然說要娶卿若為平妻，是什麼……

一定是哀默大于心死，對他絕到了極致吧……

所以才會當場說要和離，才會故意找他要錢，讓他覺得果然是為這些，出了錢，從此兩不相干。

那時，便已經不愿再喜歡他了。

他只覺頭暈目眩，倒流，一個踉蹌，腳下險些站不穩，急急扶在了眼前的梳妝臺上。

到今日他才明白，那天晚上眼底的淚，痛陳他那些話，里面含著怎樣的悲傷與痛楚。

他竟然……覺得只用和道歉就好，覺得他如今上，他們就可以輕飄飄重新開始。

不會，當然不會……想的，其實是這輩子再不要見到他。

馬蘭香看他面冷白樣子，不由擔心道：“大人你怎麼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陸璘搖搖頭，艱難道：“我沒事……”

“那……我扶你去坐坐？我去我們家給你倒杯水來？”

陸璘再次搖頭。

“不，我一個人靜靜就好，你去忙別的。”他說。

馬蘭香又看他一會兒，不知該怎麼辦，最后從房里出去，想了想，趕忙往家里跑，準備給他端杯茶水來。

陸璘在梳妝桌前站了很久，然后緩緩直起，一步步走到屋前的小窗旁，看向外面的槐樹。

那是曾在窗看見過的景象。

夫妻三年，天各一方四年，整整七年，他才知道真相，才真正看明白。

他竟然就放了在那僻靜的疏桐院等候他三年，竟然心安理得與和離、放離開，竟然讓帶著一傷痛孤回安陸，而不聞不問。

如果不是朝廷的調令，他永遠不會來安陸，永遠不會與重逢，永遠不會知道這一切。

第71章

他閉上眼，咽下腔中的苦，然后睜開，靜靜盯著面前的槐樹。

再多的悔恨，也是于事無補，原來他惶、他無助、面對完全不知該怎麼辦，但現在他清醒了。

他要沉住氣，步步為營，挽回的心，讓重新上自己。

原本就是喜歡他的，他也是的，他們兩相悅，本是最般配的，不該如此錯過。從前是他不懂，但如今，他會一點一點讓回心轉意。

當馬蘭香端著碗水過來時，陸璘正靜靜站在窗邊，負手看著外面，似乎已經好了很多。

道：“他爹在家也沒生火，來不及燒水，我就舀了碗井水來，是剛打上來的，清涼，大人要不然喝幾口？”

陸璘回過頭來，朝出溫和地一笑，出雙手來接碗，道謝道：“多謝三嬸了，正好有些。”

不知怎地，馬蘭香覺得這一刻的他似乎比之前還要溫和一些，那種貴公子的疏離也了很多。

將碗遞到他手中那一刻，發現碗邊有一點黑黑的不知是什麼沒洗干凈。

他可是尚書府的公子，見過他們用的碗，那種瓷細得跟玉似的，白白凈凈，一塵不染，而鄉下則是瓷碗，本就扎人，沒想到還沒洗干凈，都怕他當場將碗遞回來。

陸璘很快捧著碗仰頭喝水，喝了有大半碗才停下，驚道：“這水倒是清冽甘甜，是三嬸自家的井嗎？”

馬蘭香松一口氣，笑著搖頭道：“不是，我們村就兩家有井，一個就是張大發他們家，一個是東邊的施大石家，他和我們是同一個房頭，我們都去他家打水。”

“那不是還要走些遠？”陸璘問。

馬蘭香回道：“不算遠，一會兒就挑回來了。”

眼看時候正是下午，出于鄉下人的禮節，馬蘭香順口問道：“大人要不要去我們家坐一坐，吃頓飯再回縣城？”

鄉下人家里可沒什麼好吃的，陸璘一向就是那種客氣卻冷淡的人，料也不會去吃，沒想到他卻溫聲道：“是嗎？我倒一直想去三嬸家看看，只是今日走得急，兩手空空，什麼也沒帶。”

馬蘭香一愣，卻很快道：“要帶什麼，知縣大人幫我們這麼大忙，我們登門道謝還來不及，哪里敢要大人的東西。”

說罷，兩人一道出門去，馬蘭香鎖了門，和陸璘道：“我們家在前面，離得不遠，就是簡陋了些，大人別嫌棄。”

陸璘說：“三嬸知道，我在家排行老二，三嬸我陸二就好。”

“那……怎麼像話，大人畢竟是知縣。”馬蘭香說。

陸璘回道：“從前是我不懂事，一直沒來看過三嬸，如今雖是菀菀生我的氣，分開了，但親戚的分總還在，只要三嬸不怨恨我，就當后輩我就是。”

馬蘭香只是個地道的農村婦人，嫁了施重貴，因為施家祖上沒落，人丁凋敝，因此在村里也就平平常常，沒什麼人正眼相待，如今陸璘這樣和善和說話，說和是親戚，不由有一種被尊重的喜悅與自豪，心里真熱了起來，答應道：“那我以后就你二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