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偶然聽說那鄉下姑娘可能要嫁給三弟，他也只是微微意外，并不在意。

但后來從爺爺口中得到確切消息，與那姑娘訂親的人不是三弟，而是自己，他才震驚、不解，甚至有些生氣。

自己并未在意、但溫和相待的人竟是沖著自己來的，目的是要嫁給自己，他理所當然覺得是那種淺無知，卻又帶著市儈心機的子。

對人格的判定只在一瞬間，他不會去找求證對質，因為不屑。

娶與無關，只是爺爺的命令、君子重諾而已，那時爺爺已是病中，又關系著陸家的名聲，他不好去反對。

然后那婚事便辦了，他什麼也沒關心過，自有父母親替他料理好一切，只有什麼拜堂、喝杯酒是要他親自做的。

自然還有房。

但他沒去。

正好那日在爺爺因在喜宴上多喝了兩杯涼酒，夜里病發，陷昏迷，他也理所當然沒去房。

后半夜，大夫找來了，藥也喝了，家里人多，自有人守著爺爺，旁人勸他去新房，他也堅持守在病床邊并不過去。

其實守爺爺是一半，厭惡那房，也是一半。

過了這一夜，爺爺醒來了，雖是況差了很多，但其實并不影響他陪新婚的妻子。

他不是大夫，侍候人湯藥也比不過爺爺旁的仆人，爺爺又是纏綿病榻許久，連父親與母親都已安心一邊照顧老人爺一邊做自己的事，又有哪里讓他走不開呢？

但他就可以半年都不和新婚妻子圓房。

家世本就比陸家差，高嫁難免要到輕視嘲笑，更何況丈夫半年都沒。

這是怎樣的屈辱與煎熬？

就是在這種況下，給他下了藥。

那時他然大怒，他對口出惡言，鄙夷到了極點，卻沒想過這本應是半年前就該有的事，而是他的新婚的妻子，他們前一夜才圓房，才有了最親的一夜，才剛將自己純潔的付給他，期待的，應該是他的憐與溫存。

房昨夜停紅燭，

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

畫眉深淺時無。

他曾經與這好的場面離得很近，但他卻是一日溫都沒有給。

他們為何不能走向和離，他們從婚那一日起，就注定走向和離。

下午從縣衙回家，陸璘獨自往雨衫巷去了好幾次。

他不知道怎麼去“不讓厭煩地求”，只是想看看，怕傷心，怕難過，但好幾次院門都鎖著，而馨濟堂后院中還是人語嘈雜，明顯還沒回來。

直到夜，他再次在門前駐足時，馨濟堂后門一聲響，有人從里面出來了。

陸璘回頭看，正好在黑夜中看到的影，便往旁邊看了看，躲到霍大娘家與家匯的墻角。

施菀從馨濟堂后門出來，還有一人陪著，是那個男徒弟，嚴峻。

兩人走到施菀院門前，施菀說道：“好了，你回去吧。”

嚴峻說：“師父，他們都在議論，小周大夫今天是故意不讓你服喪的，他不想讓你的名號超過他。”

“我知道，他們議論讓他們議論，你和枇杷是我親自教的徒弟，你們聽聽就好，不要議論了。”施菀說。

“但我聽枇杷說這個月小周大夫只給師父一吊錢，我覺得這樣太不公。師父有想過一直這樣下去怎麼辦嗎？”

施菀沒回話，嚴峻繼續道：“我有個姑父在江陵府，說那里有個醫館缺大夫，東家和他認識，他準備介紹我過去，師父要不要……也一起過去？”

施菀笑了笑：“你要出師去那邊做大夫，許多東西都要趕學知道嗎？至于我，再看看吧，我暫時不想離開安陸。”

“那師父如果有其他打算，一定和我說，我不認小周大夫，只認師父。”

“你這份心我知道了，只要你和枇杷日后能為真正的獨當一面的大夫，我就安心了。”

兩人說完，施菀進了院中，嚴峻看關門，離開幾步，又盯著院門看了許久，最后才不舍地往回走。

路過霍大娘那墻角時，正好月亮從云后出芒來，嚴峻約覺得那墻角有個人影。

他一驚，想到之前張家人就夜闖師父家門，不由鼓起勇氣壯著膽子道：“什麼人？”

陸璘從墻角走出來，站到月下，靜靜看著他。

嚴峻認出了他，先是下意識要拜見，隨后想起來什麼，便直直盯著他，半晌沒開口。

陸璘也沒開口。

兩人就這麼對視了許久，嚴峻問：“陸大人在這里是有事嗎？”

陸璘無視他的話，起步往大通街而去，走了幾步，突然道：“是你師父，你知道師父的含義麼？”

嚴峻被中心事，年人畢竟臉皮薄，立刻便漲紅了臉，隨后不甘心地帶著幾分怒意道：“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敬，但我看陸大人卻不知道和離的含義，和離就是‘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當初將師父走，現在就不要再來糾纏！”

陸璘轉眼看向他。

他長嚴峻有十歲，又是，這一眼看過去，嚴峻不由有些被震懾，形了，卻是熱方剛，腳步仍定定站在原地，也一不盯向他。

陸璘回道：“既然你知道我與和離，就該知道我是曾經的丈夫，也是唯一有過的丈夫。”說完，他轉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