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后來陸璘先行起，道時候不早，他該回去了。

子奕松了口氣，連忙起相送。

待陸璘乘馬車離去，子奕才朝施菀道：“陸大人吧，怪怪的，一副有心事的樣子，同意來吃這頓飯，來了卻又不高興，真是猜不。”

施菀看著遠行的馬車，問他：“我走后，你們都說了什麼？”

子奕回答：“沒說什麼，外面的傳言你別信，我娘沒有不喜歡你。”

“我無所謂信不信。”施菀說著輕輕嘆了聲氣，抬眼看他道：“子奕，其實陸璘說的對，終有一天你會親的，而那個人肯定不是我，我不會再嫁人，無論是你，或是別人，都不會，你現在做的一切都只是浪費時間。”

“我樂意。”子奕回道：“反正就耗著唄，除非你嫁人了，我估計就死心了，你不嫁人，我也不娶，你也管不著我。”

施菀無奈，不說話了。

兩人也往馬車那頭走，子奕說道：“其實我向他打聽你以前的夫家了。”

施菀只看他一眼，仍沒回什麼。

子奕自己說道：“我想看看你為什麼不想再嫁人，不過找他也打聽不出來，他啥也沒說。”

“不用找他打聽，他……也不知道。”說。

子奕問：“他對那家不？”

施菀半晌才說：“算了，別提他們了吧。總之，我還是想你早作打算，別誤了青春，要不然我會愧疚。”

“你別愧疚了，我的青春我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和你沒關系。”

兩人一同上馬車，子奕送施菀回去，到雨衫巷，從馬車上下來。

在車下還忍不住道：“我說的話你放在心里。”

“行了，你趕進去吧。”子奕也不搭的話。

無奈，只好道：“好，你先走吧。”

子奕放下車簾，馬車往前而去。

施菀轉過頭，拿鑰匙去開門，后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菀菀——”

驚了一下，回過頭，卻見夜下，早該回家去的陸璘就站在后。

“陸……大人。”施菀有些詫異。

陸璘看著，緩聲道：“對不起，嚇到你了。我只是想和你說幾句話。”

施菀沒說話，等著他。

隔了一會兒，他說：“我……”

“以前的事，對不起……”很不容易，他才開口，然后繼續道：“其實子奕說的對，我就是不可一世，自命不凡，所以才會在以前對你不好……你之前過得很不開心是不是？

“母親有沒有苛待你？大嫂弟妹們有沒有孤立你？還有府上的下人，他們有好好對你麼？”

聽他如此問，施菀苦笑一聲：“陸大人，我離開陸府，已經四年了。”

陸璘怔然，他明白了的意思，心中涌起一陣悔恨與痛楚——離開陸府已經四年了，而這些話，是在陸府時他該問的。

他該問，婆婆待如何，一切是不是習慣，該聽埋怨妯娌如何爭風、下人如何看人下菜碟、京城貴夫人們如何勢利，該幫在府中立足，但他什麼都沒做。

他沒做什麼，但他最大的錯就是什麼都沒做。

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用一句話告訴他，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

許久他才道：“我那時說起孩子，是真心的，我是真心打算和你生兒育、做正常夫妻，只是當時有老師的事，我……”

他因為不知怎麼用辭而停了片刻，而施菀則在他停頓時先于他開口道：“陸大人，我不想知道這些，也不太想提以前的事，好嗎？”

陸璘啞然無聲。

他也想起來，其實和做正常夫妻，和救不救老師，又有什麼關系呢？

這兩者并不沖突，而且他們當時已經婚三年了。

不是正常夫妻，只是因為他不想，娶了卻不愿不愿和生兒育，這本就是一種輕視和侮辱。

歸結底，他覺得娶是對的恩賜……至于其他，選擇權在他，就看他愿不愿意繼續恩賜。

他閉上眼，這一刻，看到了自己心的自負與傲慢。

作為飽讀圣賢書的人，他將這種自負與傲慢藏得很好，卻在娶那一刻現得淋漓盡致。

“時候不早，陸大人早些回去吧。”施菀說完，轉準備回屋。

“等一等——”陸璘住。

回過頭來，他看著，卻又是言又止，好半晌才道：“我想過放下，今日才發現我放不下，我……

“我想問你……如果我們沒有從前那三年，沒有過婚，也沒有過和離，我到安陸來是我們的初見，你有沒有可能……會接我？”

施菀想了片刻才漠然道：“會吧，畢竟大人出好，長相好，有才華又有前途，算是我夠不上的人。

“但在那之前，我也許已經嫁給子奕了。子奕是縣城里首富家的公子，對我又好，我只是個沒有任何見識的鄉下姑娘，遇到這樣一個人怎麼能抵抗得住？可是如果我是當初的我，我也不可能醫治好他的姐姐，他也不會對我有印象。

“所以……這樣的假設并不立，沒有任何意義。”說。

是沒有意義，但他就是想問，想從中尋找一希。

他看著問：“當初在京城，你嫁我，也是因為……覺得我好嗎？你那時，有沒有一點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