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王雖然沒有被用刑，卻在獄中大喊著冤枉，據說嗓子都喊啞了，也無人理會。

陛下經此一嚇，本就摔傷的腰骨愈加疼痛，臥在龍床上足足躺了十日。

朝中的事務，皆由太子代管，有儲君提前上位的意思。

只是關于大皇子的置，朝中之人吵得不可開，莫衷一是。

慈寧王如今雖然樹倒猢猻散，可畢竟在朝中經營多年，人脈甚廣，況且他還是皇子，許多朝臣揣著圣意，覺得父子一場，總不能真出了父親下令殺兒子這樣的人倫慘劇來吧？更何況慈寧王為皇子，卻被關押在監獄里終究有失面。

因為慈寧王拒不認罪，順和帝原本是沒有消氣的，可是臣子們接二連三勸諫，他又覺得此事鬧得甚大，的確應該低調些理。

可就在這個節骨眼，居然出現了西殿被走火的火炮轟的事。

原來是宮中過年節慶的禮花，禮炮里，居然混了當初鹽水關叛軍所使用的火。

它短小悍，經過巧妙包裝，就那麼自然地混在一堆禮炮里，若不是那日走火，有人一不小心將那火點燃，便一直無人發現。

可是這一走火，才發現，那火所對的位置正好是在西殿。到了過年的時候，陛下是要通宵達旦在西殿看戲的。而火炸毀之，正好是看臺的位置，分毫不差。

順和帝被人抬著親自去看了西殿的慘狀，回來又是驚怒了一場，病得愈加嚴重。

當初陳家軍和天復收繳的那批火和彈藥，全都如數上到朝廷的軍庫，里面的數目并沒有短分毫。

就在這時，天復向陛下陳，說他老早之前就給陛下呈遞過折，說明了三清門除了與董長弓勾結之外，似乎也跟慈寧王牽涉頗深，而且據之前三清門走私的賬目，他們明明運了兩次火。

但是在鹽水關收繳上來的只是一半而已，很顯然有人藏匿了另一批火。

當初天復上繳的牽涉皇子的奏折里也懇請陛下下旨，徹查慈寧王在江南的私庫。那時陛下看完了奏折之后，自然就扣下銷毀，低調置了。

陛下當初也派人私下查過火數目不對，都說那三清門先前運火的時候炸了船，那一船火都毀了，所以才又補運了一批。但是火是怎麼銷毀的，只是影傳，誰也不知道慈寧王有沒有私留后手。

可是現在這藩國火赫然出現在了深宮之中，差一點就將堂堂天子炸得碎骨。

而三清門余孽當初又被慈寧王滅口，殺得一個不剩。現在那第一批貨的下落，恐怕也就只有勾搭三清門的慈寧王才知道了。

震怒之下，慈寧王命人將慈寧王在江南經營許多的私庫查驗了一遍，其中一私庫記錄里，赫然寫著四門火的數目，可是火卻沒了蹤影，正好跟皇宮里出現的四尊火對應上了。

慈寧王以前的那些勾當，順和帝不是不知道，可是父親每次都替兒子遮蓋著被窩里的屎糞，時間久了，竟然都習以為常了。

畢竟他為天子，自己的兒子不爭氣禍害些東西，闖些禍來，他也賠得起，得住。

可是萬萬沒想到，這個他萬般寵的兒子竟然反噬一條悍然兇，鐵了心要弒父啊！

那日皇帝回到書房，正好再次看見擺在桌案上的那三道卦辭“雷水解卦”當時那騙人的道士還說什麼水火加？那西殿轟隆地炮聲，還真像是打雷啊！

若是這雷霆擊中了他。對于那個逆子來說，還真上上之簽啊！

老皇帝這幾日的頭發變得更白了，頹然坐在了殿，突然低低開始大笑，笑得在書房外侍立的太監們也一個個心神不定，卻不敢進去驚擾陛下。

只能由著那閉的大門里的聲音變了哽咽的哭泣之聲。

史書上對這段歷史的記載，輕描淡寫得很，只是書寫著“慈寧王忤逆不孝，勾結叛賊，視陛下忍讓化于無，陛下憐憫蒼生，不忍逆子荼毒大西萬里基業，遂昭告天下，罪子罪行，貶大皇子為庶人，充皇陵為奴役，為大西先祖守墓悔過自己的罪行。”

順和帝到底對兒子存留了一念之仁，又或者說，他看了這個大兒子不甘屈于人下的驕傲，便給了對他來說，比死還要折磨人的懲罰。

皇子被貶為庶人，便是被逐出了皇室宗譜，就連他的子孫也就此不再納皇室。這便從此將慈寧王貶凡間，再也升天不得。

這一次，他百般哀求著要面見陛下，批頭散發，搖著鐵柵欄大聲嚷著：自己是被冤枉的，那個什麼火一定是別人對他的栽贓誣賴。而且就算陛下要責罰他，繼續將他貶放到涒州便是了。

可他等了又等，卻始終等不來父皇的心，徑直被送到了皇陵去守墓。

在塵埃落定的一個月后，天復曾經帶著知晚站在了皇陵一側的高崗眺，可以清楚地看到，曾經滿貴氣的王爺，正拿著掃把穿著件布衫，掃著皇陵庭院。

而他的旁邊，站著幾個帶刀的皇陵護衛，一臉森然地盯著他，不許他懶，蕭索的寒風里，那王爺的似乎一直在不停地咒罵著，連嗓子都似乎有些發啞了。

知晚靜靜地看著他，輕聲道：“對于他犯下的罪孽來說，這樣的責罰實在是太輕了……”

可是天復卻搖了搖頭道：“最近派往皇陵的徭役里，有幾個染了時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