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妤儀接連斟了兩杯涼茶,一口喝完,才將心頭那憤憤不平的郁氣下。
隔著明亮的燭火和輕薄的窗紗,廊下那道拔頎長的影始終未,只是沉默著守在外面。
站在門后,不開門也不離開,兩個人像極了吵架慪氣的眷。
氣惱;
惱的是謝洵想和離便和離,想留在邊就無所顧忌地找過來,惱的是自己看起來像被人戲耍的無知。
他們是夫妻,夫妻便代表著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攜手應對,不可大難臨頭各自飛。
可是謝洵恰好踩到了元妤儀的底線。
曾親眼看到那夜他和江相等人親地攀談,可就因為對他的信任,沒有質疑,沒有拆穿,而是選擇詢問,可他呢?撒謊騙。
后來的事更讓惱怒,一句話都不解釋,徑直送來一封“夫妻反目”的和離書等簽字。
怎麼,他謝二公子的就是金子鑲的嗎?撬開他的比撬蚌殼還難。
現在倒好,獨自難過許久,謝洵竟找上門來,突然想開要解釋了,突然說非他本愿了?
他想說,也得看想不想聽。
元妤儀在屋里踱了兩步,越想越不平,隔著門斥道:“謝公子還在這兒等著做甚麼?你我已然和離,讓旁人看見難免誤會!”
謝公子和誤會兩個詞被咬得極重。
謝洵卻沒有因這威脅滿滿的話后退半步,他的聲音宛如清脆的碎玉,語調鄭重,“謝某不怕誤會。”
誤會好啊,他還怕人不誤會呢。
元妤儀聞言怔愣一瞬,眉尖微蹙,徑直拉開門道:“謝衡璋你無賴!”
門外的青年一的素白直裰,烏黑發也答答地黏在額邊,宛如一只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謝洵神淡然,并不惱怒,反而角噙著一抹淺淺的笑,“這是殿下第二次罵我無賴。”
元妤儀一怔,顯然也想到了第一次的景;
在青州客棧里,他們剛剖白心意時,謝洵堪稱讓人震驚的那句話,“與自家娘子恩,不必挑時候。”
的耳后泛起一抹緋,眉尖卻始終蹙,睨了眼前狼狽的青年一眼,毫不留地破現狀。
“謝公子妄圖攀談過往引我心?真是好笑,和離是你說的,現在也是你舍不得了?”
聽到話里遮不住的埋怨,謝洵脊背得筆直,凝著元妤儀道:“與你和離、撒謊騙你,都有不得已之緣由,你愿意聽我解釋麼。”
迎面吹來的冷風激得元妤儀往后退了一步,白皙修長的指尖搭在門框上,眼底閃過一嘲諷。
“不得已便選擇傷害我,拋棄我,視過往生死意如云煙,是嗎?我給過你坦白的時間和選擇,但你清醒地愚弄我,現在回過神來說后悔?”
的語調平靜極了,看向他的目微微閃爍,“謝衡璋,你太狂妄了。”
這世上的誤會并非解釋完就能徹底消失,哪怕是有不得已,可傷害已然鑄,無法挽回。
他的為難是真的,可的失落痛苦,徹夜流干的淚,又何曾是假的呢?
說罷,木門“哐”的一聲再次關上。
謝洵的心底泛上一濃烈的酸。
他想,自己或許是真的錯了,從前為了保護,而將瞞在鼓里,以對好的名義害傷心,是真的錯了。
青年靠近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子上,他站在門邊,也不管屋里的人能不能聽見,輕聲開口。
“你怨我惱我憎我惡我,都是應當的,你可以不聽解釋,可我卻絕不能就此離去,我已棄你一次,心如刀絞,絕不會再錯第二次。”
元妤儀一言未發,卻與他僅一門之隔。
外面響起謝洵清冷如玉的嗓音,“江相查到了我的世,先祭酒陸氏孤,半罪臣骨,再加上我們殺了與他親厚的侄兒,他自然滿腔怨恨,想借此做文章,讓我們償命……”
他的聲音一頓,片刻后才沉聲道:“與罪臣牽扯不清,對你只有百害而無一利,你以犯險才洗上牝司晨的流言,不能因我付之一炬。”
元妤儀怔怔地聽著,眼底閃過一愕然,不自覺掌心的。
門外傳來最后一句話,謝洵嗓音溫和,卻又帶著一歉疚,“我本想保護你,可沒想到到頭來竟險些鑄大錯,對不起。”
他不知已經先一步替他尋到了證據,為難卻無論如何也尋不到破局的方法,二選一,謝洵只能選犧牲自己,讓元妤儀好好地活著。
所以傷害,真的是迫不得已。
元妤儀還沒換干凈服,上的襦傳來冰涼的溫度,可恍若未覺,心中的堅冰緩緩融化一灘水。
良久,才低聲道:“可你怎麼能瞞著我呢?你怎麼可以騙我……”
謝洵本不知道,在看到那封和離書時,心緒瞬間崩塌,被拋棄的滋味更不好。
門外的青年將掌心中微松的布條重新系,聞言只是無奈道:“倘若坦白前因后果,你會看著我獄候審麼?”
元妤儀怔愣許久,眼中茫然,只是在他看不見的門后搖了搖頭。
不會。
不僅不會,屆時為了保下謝洵,甚至不惜跟江相撕破臉,更甚至可能會親手造似是而非的假證,為他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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