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1.9

玉珠被問得微微發呆，一時無言，昨日恍恍惚惚，夢境也是迷的很，只約記得自己非常無助，擔心得都要哭了出來，醒來時心猶有低落之。聽太尉之言莫非自己夢中又喚了王郎，看著太尉的看似無事，卻微微繃的俊臉，只能低聲道：「我……又說夢話了？」

太尉慢慢地喝了一口粥，慢慢拉長了聲音道：「嗯……」

可是玉珠哪裡還記得自己昨日夢了什麼，又不適合向太尉追問，便也只埋頭飲粥，然後慢慢地用力回想。

太尉隨著碗沿兒瞟著玉珠一副心神不在的樣子，似乎還沉浸在昨晚與王昆相會的夢中，臉不由得越發的有些難看，但此時再吃那病癆的飛醋，難免顯得小氣，於是狠狠地吞咽一口只當忍了。

食過了略有些沉悶的早餐，太尉出行的馬車也要經備好。

不同于軍營裡冷的軍車，這輛從京城驛站一路調撥過來的馬車甚是華貴，檀木做的馬車，兩匹馬也是神俊異常，通黑，四隻馬蹄卻是雪白，馬蹄還垂著白的馬鬃。玉珠上車時心想的卻是，這般招搖，若是自己一人，恐怕這一路上都不夠盜匪爭搶的了。

太尉向來重，只是戰時在軍營，一時講究不了太多。而現在戰事結束，又是陪同未婚妻折返家鄉，自然是要考究一些，恢復了以前的些許奢華。

軍營到玉石鎮大多皆是普通的土路，崎嶇不平，不過拉車的駿馬皆是特殊馴服過的，行車時既快又穩，車廂更是請皇宮中的能工巧匠專門製作的，在車中幾乎覺不到顛簸。

玉珠雖然退了燒，可是子還有些許乏累，倒在馬車裡正好補覺，被太尉的鐵臂圈住，倒也一路好眠。

只是醒來的時候，太尉還是不願多言，似乎是生著什麼悶氣，偏偏又不言明，想要裝出一副無事的樣子，倒真是彆扭的讓人有些看不下眼。

玉珠如今已經平復了緒，向來不願與人為惡，自然是主釋冰，與太尉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給他指引著車外的風景典故。

太尉懶洋洋地聽著，臉上倒是漸漸有了笑意，一時抓握著玉珠纖細的長指擺弄個不停。

玉石鎮上得起名號的世代經營玉石生意的說也有百八十家，而蕭家在幾十年裡一直壟斷著皇商貢，也算是一枝獨秀。

只是沒想到一夕之間便跌落穀底，最人驚掉下的居然是王府和離的蕭府六小姐了新的貢皇商。

一時間，玉石鎮的玉匠也是不著頭腦，直問這六小姐有何能耐，又為何改了蕭姓，換了袁姓，莫非裡還有什麼驚天的？

而當六小姐的馬車終於回到了玉石鎮時，看著那奢靡的馬車名貴的馬匹，還有馬車後長長的一列兵士，玉石鎮裡的人們舌頭頓時長了幾寸，紛紛議論裡的蹊蹺。演繹出來的版本，可以壟斷書局一整年的傳奇本子。

蕭家人一早便得了信，說是太尉大人陪同著六小姐一同回來探親了，所以蕭府前又是烏泱泱早早站滿了蕭家的人。一個個著脖子翹首期盼。

不過遠遠看著太尉大人的馬車過來時，卻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生怕清冷的太尉大人如同前次那般，一路揚長而去。

這一次，太尉大人倒是沒有嫌棄著商戶的酸臭，馬車停在了蕭家的門口。幸好一早有兵卒清理了附近的巷子，止那些小民堵路圍觀，不然這巷子裡便要水泄不通了。

當馬車剛剛停下，便有小廝擺放好過了錦緞的腳蹬。玉珠先下了馬車時，看著祖母帶著蕭老爺王夫人和一干眾人等候著自己，倒是頗有些過意不去。不過也留意到，蕭山並不在佇列中，想來是聽聞太尉跟來，故意規避了吧。

隨後而下的太尉大人卻對自己勞師眾很是坦然自若，單瞟了一眼蕭家的門戶，眉頭微微一蹴，想必是不耐商戶門面的寒酸，要知道就算是西北的富戶，也終究是不及京城王侯的。

但是既然答應陪著這小婦辦事，終究不能事事依著自己的規矩來。寒酸鄙的商門也是要一的。

除了蕭老爺和夫人之外，其他的蕭府裡的人皆是第一次看見這位太尉大人。

早先在他們的觀念裡，這太尉大人雖然出高貴，想必是腦滿腸的貪模樣，所以才被六姑娘的迷，一時神魂顛倒，竟然要迎娶一個下堂商戶。

可是現在，只見這下馬車的男子高高的量，長袖寬頻，頭髮的鬢角編細辮收攏到了白玉發冠裡，修飾得臉型愈加棱角分明，濃眉眼，按理說是華貴的俊之相，可是又總有子說不出的淩厲威嚴之氣。

就算是曾經見過太尉的王夫人，都忍不住再倒吸一口氣，心化解不開的便是：這不多言多語的老六究竟是如何結下這等大魏的風雲人？

而跟著太尉的馬車一同回來的還有五姑娘蕭珍兒，坐的馬車跟在太尉馬車的後面，此時也下了車，歡天喜地地喚著祖母爹娘，又跟自己的幾個兄弟打著招呼。

可是哪有人有功夫搭理，自是拉到一旁，恭請著太尉大人。

能停在商賈的府門前，已經是太尉的極限了。此時再看著蕭家人阿諛奉承的臉，真他萬分的不適，於是低低地對玉珠道：「快些辦事，我就不進去了，說著複又上了馬車裡等候。」

只看得蕭府人都呆愣住了，臉頰都是有些熱辣辣的覺。

玉珠其實也覺得有些頭痛，若是可以，是不想勞太尉大人的尊駕，總好過現在這樣他突然反悔掉臉子，要來和稀泥抹平各自的面子。

「太尉大人偶風寒，有些暈車不適，想要在車上睡一會，我們現自府去吧。」

聽了玉珠這麼一說，眾人只能訕訕。

玉珠瞧見府裡是心修飾過的，地上的毯子也是新鋪的，這十有八九是為了接待太尉，無奈貴人多矯，滿府人的苦心又付之東流，倒萬分的不好意思。

當了廳堂與眾人寒暄著說了會話後，玉珠舊事重提，向祖母問詢圖稿。

蕭祖母此番是存著修復與這養孫的關係的。若是可以，與太尉攀上些是最好。

但是現在與太尉大人攀附的事可以省一省了。那等人，就是搬著梯子也把握不住脈門，滿臉都是不好招惹的傲慢，只讓人敬而遠之。於是便讓人帶著玉珠小姐去了存放圖稿的庫房中，因為圖稿甚多，玉珠一時也看不完，便請示了祖母要帶回去細細看完，再給祖母送回。

這些圖樣雖然都是緻，但是蕭家現在已無人鑽研雕琢，蕭老夫人也樂得送了人，便慷慨地讓玉珠都拿走了。

原本蕭老爺要留著玉珠吃飯，可是想著自己府門前的馬車裡還有一個躺的，便也不好多留。只是殷切低囑咐著，一切自己多加小心，若是在高門裡了氣，倒不如不要那些個榮華，自回西北便好。這裡總是還有的家人，凡事要想開，不要跟那些豪橫之人。

玉珠當然知道養父所指何人。大約是太尉大人方才的傲慢又洗刷出了養父新的眼界，他甚是不放心自己以後在那等人鼻息下生存的境遇。

當下只溫言笑道：「請父親放心，我自會照料好自己的。」

蕭老爺聽了卻並不相信，小聲道：「那是人倒是人模狗樣的，就是架子太大，怎麼會看得起我們這等子的小民？不大好相啊！」

玉珠倒是認同養父的這些言語，那人的確是不大好相，其實也不敢耽擱太久，同蕭老夫人定好了去檢原礦的時間和流程後，便匆忙出府了。

饒是這樣，太尉的臉還是不虞：「怎麼這般磨蹭？」

玉珠心知太尉飲醋想些沒有來的，便溫言解釋道：「總要閒話家常……而且，大哥……也沒在府上。」

堯暮野冷哼道：「我自然知道他不在府上，一早便命人通知了蕭家人，清一清府門，讓他們的大爺先去別公幹了。不然還會你一人進了蕭府？」

玉珠心知太尉向來我行我素，無奈歎了口氣：「他們總歸是我的家人，我自有分寸，還請太尉以後莫要自作主張。」

堯暮野大手一攬，將抱懷中道：「他們是勞甚子的家人？一個個臉甚是市儈可憎，幸好我的珠珠出淤泥而不染，沒有沾染了那等子鄙的俗氣，以後若是無事，也不要與他們再來往。」

玉珠不想跟他一逞口舌之爭，自是閉口不言。

因為太尉一早就存了不在蕭府逗留的心思，所以早早給當地的署打了招呼，命人送去米油柴草去了他在西北的行館。而行館的僕役們也早就整理好了院落房間恭迎主子。

玉珠再來此地，看著遠山清脆，聽著院落裡清幽的鳥鳴，心真是慨萬千，當初在此地被太尉傷了手骨時，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再回來的一日。

行館的溫泉甚，堯暮野頗有興致的邀請佳人一同溫泡，解一解旅途的勞乏。

玉珠自是苦笑著提醒太尉，自己剛剛發了燒，不適合泡澡，還請大人自便。

堯暮野對於照拂別人向來不太擅長，經玉珠提醒這才想起，只能略帶憾自己去溫泡去了。

玉珠在玨兒和行館裡侍的服侍下，洗了手腳，略解瞭解酸乏後，便半躺在塌上，玨打開了那幾箱子的手稿，挨個仔細翻看了起來。

就如祖母所言，這書稿裡大多是祖父的手跡。可是翻看了幾箱後，玉珠還是比較出了三張與祖父字跡畫風不甚相同的畫稿。

與祖父用細描邊的畫法不同，這幾張畫稿看上去更加飄逸些，旁邊的注釋也是龍飛舞，正是父親袁中越的筆跡。

其中一張寫的是贈友人蕭音居士。這簫音正是祖父的雅號，看來應該是二人切磋技藝時互相饋贈的畫稿。

玉珠反復地看著這三張，又從自己的包裹裡搐了卷宗裡的圖稿，反復的比較後，立刻發覺了其中的不妥之——父親袁中越從來不會在自己的手稿裡直接提寫了自己的命。

宗師多乖僻！若是單靠題名才能人辨析出畫者，該是何等庸俗無趣？所以父親雖然不在畫稿裡題字，卻會在畫稿的右上角寫上個若飛龍一般的「越」字的變形。

而陳年卷宗裡的那畫稿雖然也有個「越」，可是又在右下角的位置畫蛇添足一般地鄭重提寫了「袁中越」三個大字，似乎是生怕有人不通路數，認不出這是大師袁中越的畫稿一般。

玉珠看到這裡，渾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就像預料的那般，父親是不可能耗費心神，給一個毫無靈氣，只做巫咒用的玉人畫下細的圖稿的。

可是那滿滿父親風格的玉人，還有這模仿得惟妙惟肖的畫稿又會是何人心偽造，一意栽贓給父親的呢？

現在看來，父親的蒙不白之冤後，最大的利益既得者，便是那范青雲！

而之前所看到的那座玉山也足以證明，這世間若是有人能將父親的作品模仿得惟妙惟肖，也只有父親當年的得意弟子范青雲了！

可是單單拿這兩張畫稿，直指裡面的細微差距，是不足以給父親翻案的，更難扳倒如今朝中的被聖上重的高范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