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晏穎辭退了原先的大夫,把智哥兒和佟哥兒送了姚大夫人的院子,說自己有些咳嗽怕過了病氣給孩子,請婆母幫忙照料幾天,姚大夫人自然十分樂意,并另請了大夫給佟哥兒治病。
馮晏穎得了空閑,派人通知姚霂晚上回房歇息,姚霂沒有不答應的道理,是以小青落了單,眸有些幽暗。
馮晏穎擺了一盤棋,和水玲瓏盤膝坐在竹席上,側的青鸞銅鼎燃了清甜的蘇合香,裊裊輕煙升騰,屋子里霎時有了一種仙氣。
小青靜立一旁,心有不忿。
馮晏穎落下一顆白子,語氣如常道:“我想吃核桃餅,你去做一份過來。”
核桃餅的工序復雜死了……小青的眼底閃過一不耐,面上卻恭敬地笑道:“是,二。”
小青走后,水玲瓏把手里的黑棋放盒子里,開門見山道:“二,你來自江南,可聽說過董佳氏?”
馮晏穎握著棋子的手就是一抖,目沉沉地看了水玲瓏一眼,垂下眸子道:“江南有名的富戶,在江南如雷貫耳。”
馮晏穎的表不正常!水玲瓏眨了眨眼,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們家有個被逐出家門的兒,名董佳雪?”
啪!
馮晏穎的棋子掉落在了棋盤里……
水玲瓏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馮晏穎的院子,門口,阿訣再次遞給一盒子江南糕點,并禮貌地說了許多客套話,但水玲瓏一句也沒聽進去,機械地把食盒遞給枝繁,然后面無表沒了無邊的夜。
出了姚府,鎮北王府的馬車已然在等候,此時夜幕深深,繁星無幾,天空的云層厚重如鐵,在上沉甸甸的,像負了一世坎坷。
諸葛鈺從泉州歸來,先回府洗漱了一番,隨即聽探子稟報了的行蹤,便馬不停蹄地趕來姚府接,可瞧,怎麼跟丟了魂兒似的?
“玲瓏!”諸葛鈺走向,輕聲喚了一句。
枝繁忙給諸葛鈺行了一禮,諸葛鈺淡淡擺了擺手。
水玲瓏抬眸,木訥地看了看諸葛鈺,隨后走到他跟前,在他詫異的注視下,緩緩靠進了他懷里。
諸葛鈺心頭一喜,這個小人總算對他心了!但很快他察覺出不對勁了,往常他一靠近就炸,今兒怎麼會主投懷送抱?
他抱著水玲瓏上了馬車,將放在的榻上,枝繁在車轅上問道:“世子爺,大小姐沒事吧?奴婢進來服侍,可好?”
水玲瓏緩緩地闔上了眼眸。
諸葛鈺淡淡地道:“沒事,這里有我就夠了。”
“是。”枝繁恭敬地應了一聲,拽食盒,看向了前方。
諸葛鈺握住水玲瓏若無骨的小手,俯親了親額頭,沒反應,他又用長了薄繭的指尖細繪掌心的紋路,的,水玲瓏回手,翻了個背對著他。
諸葛鈺越發疑了,平日里跟吃了火炮似的,今兒怎麼得像跟棉條?該掄起枕頭朝他砸過來,罵他混蛋或禽才對。
水家的親事他聽說了,很聰明,找了水冰冰勝任太子妃之位,但同時他也明白,這麼做絕非為了嫁給他,而是單純地不想嫁給云禮。
那麼,這麼不高興,是不是因為覺得自己逃了太子府的牢籠,卻仍得跳進鎮北王府這個火坑?
幾個呼吸的功夫,諸葛鈺的腦海里已閃過一道又一道思緒,片刻后,他握了握拳頭,從暗格里取出一道明黃的圣旨塞進了水玲瓏的懷里。
水玲瓏這才終于有了些許反應,打開圣旨,對著燭火一看,如心底投了一顆頑石,激起千層浪!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___有子,名____,俊秀篤學,才智過人,至今未曾婚配,特許水家千金水玲瓏為其正妻,二人琴瑟和鳴、百年好合。欽此——”
沒有署名賜婚給誰,也就是說……想嫁誰便寫誰的名字?!知道鎮北王府向皇帝要的定是一道賜婚圣旨,卻沒料到會是以這樣的形式。
“隨便你吧,你爭就去爭,反正我生在水家,婚姻由不得自己,誰爭贏了,我就是誰的戰利品。”
“你說都是些什麼混話?誰把你當戰利品了?你一開始就是和我議的親!”
“錯,不是我和你議的親,是尚書夫人和鎮北王妃議的親。”
“你沒反對。”
“反對無效。”
“水玲瓏我告訴你,想擺我,你就是在做夢!”
“反正不是你,也會是別人,我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婚姻,所以我沒想過擺任何人。”
諸葛鈺向別,狀似隨口道:“趁我沒反悔,趕收好!”
水玲瓏把圣旨卷好,地抱在了懷里,心里有些五味雜陳,片刻后,道:“我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你如果想用這種法子化我,那你可太天真了。我利用人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又怎麼會因一張能決定終大事的圣旨而容?你別到時候反悔,對我先后殺!”
諸葛鈺剛喝進口里的茶就因為最后一句話而噴了出來,什麼做先后殺?他看上去有那麼邪惡?
“水玲瓏你說你腦子里整天裝的都是些什麼?爺要上你,直接把你娶回家天天上!還用得著費盡心思給你弄一道解除婚約的圣旨?”一通口無遮攔的話,諸葛鈺自己都紅了臉。
他講的是“解除婚約”,這麼說……他是真心給自由了。水玲瓏瞇眼一笑:“多謝你了,諸葛鈺。”
只是給了你一張自由契約而已,爺可沒說放過你!諸葛鈺促狹一笑,又道:“我通知手下的人改了口,水敏玉無罪釋放了。”
“嗯。”也該放了,畢竟水航歌歸家了。
諸葛鈺看了看,“你在姚府到底了什麼氣?”
姚府……
馮晏穎說,“我娘就董佳雪。”
水玲瓏當時整個人都驚呆了,馮晏穎的娘為何也董佳雪?是巧合嗎?還是說……的娘親在嫁給水航歌以前曾經生下過一個兒?于是繼續追問:“你娘……被趕出董佳一族了嗎?”
馮晏穎點頭:“是啊,我爹窮得很,他們不同意我娘嫁給,暗地里給我娘說了一門親事,對象是江南的另一富戶之子,名喚鄧常。”
一模一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聽得馮晏穎苦地道:“后來,我娘在家中絕食抗議,我祖父祖母便給灌了骨湯,每天派丫鬟強行給喂粥,只等著親那天抬上花轎。我娘終日以淚洗面,再后來,我舅舅和舅母實在心有不忍,便給我娘喂了解藥。我娘用匕首抵住脖子威脅我祖母祖母,不讓嫁給我父親,就濺當場!”
倒是沒聽董佳雪提過這樣的細節,也很難想象一直溫寫意的董佳雪會有如此剛烈的一面。水玲瓏忍不住又問:“后來呢?”
馮晏穎的眼眶微紅,道:“后來我祖父、祖母自然是同意了這門親事,卻將我娘逐出了董佳一族,且不許帶走家里的一分一毫。臨行前,我舅舅塞給了我娘一千兩銀子,我舅母把陪嫁的茶莊給我娘,這才有了和姚家做生意的機會。哦,阿訣和玲玲就是我舅舅、舅母的孩子。我當初得罪了鄧常,鄧常懷恨在心,終于尋到一次機會將救助過我的舅舅、舅母上了絕路,而族人因畏懼鄧常的威,哪怕收了我的銀子也不敢給阿訣和玲玲好日子過,所以阿訣特別恨他們!”
故事進行到這里就跟董佳雪的完全不一樣了,董佳雪可沒嫁給一個商人,嫁給了水航歌!婚前的節驚人的類似,被逐出家門后又大相徑庭,這到底是為什麼?
水玲瓏斂起翻飛的思緒,向了諸葛鈺,正好撞進一雙清澈無暇的眸子里,睫羽一,遲疑著道出了心底的疑:“諸葛鈺,你說,兩個人同名同姓,前面十五年的經歷雷同,后面卻完全不同,這會是個巧合嗎?”
在問這話時,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諸葛鈺探出手拂去邊的一縷青,輕輕攏到耳后:“你是指你娘嗎?”
水玲瓏詫異的眸“唰”的一下投向了他!
除夕夜他看到娘的排位時便記住了那個名字,后來他又幫著出大量董佳雪的嫁妝,而嫁妝的大半并非大周的東西,他心中疑,遂派人查了董佳雪的信息,一查,問題就出來了。即便不問,他也會尋個何時的時機告訴。
諸葛鈺拉住水玲瓏的手,水玲瓏沒有掙開,諸葛鈺的心底像有羽撓過,微且得意,他一本正經道:“你知道你手里的那幅《觀音佛蓮》是什麼嗎?”
“什麼?”
“漠北皇室的藏寶圖。”
水玲瓏的睫羽又是一,藏、寶、圖?
“知道這個的人不多,你父親肯定是不知道的,他若知道也不會將它隨便跟那些金銀珠寶鎖一個箱子。”他沒說的是,他父王一直在尋找《觀音佛蓮》,他不清楚水玲瓏其實知道鎮北王想要《觀音佛蓮》,只是不確定自己手里的是否就是鎮北王想要的。
諸葛鈺把玩著水玲瓏白的小手,地勾了勾,道,“大多數名族都有代表著名族信仰的圣,漠北圣消失已久,據說只有得到《觀音佛蓮》才有機會尋到它,漠北皇室此次覆滅,不完全是在戰場上輸給了郭焱,另一個重大因素便是泰氏一族放出消息,皇室弄丟了《觀音佛蓮》,漠北將永遠尋不回圣,遲早要遭到天神的懲罰,漠北軍心搖,百姓訌,漠北皇室這才徹底走向了覆滅。”
水玲瓏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也仿佛沒察覺某人正在占的便宜,原以為前世的掌握的信息夠多夠全面,而今方知自己一直都是井底之蛙。
諸葛鈺將的小手合握掌心:“我們喀什慶也有屬于自己的圣,它是百姓的信仰,它就代表著佛陀。”
水玲瓏蹙了蹙眉:“你說這些的意思是……”
諸葛鈺神一肅,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娘或許不是真正的董佳雪,而是……漠北人?”
水玲瓏的瞳仁就是一!
諸葛鈺放了聲音,道:“你不覺著你的生活習慣一點兒江南風格都沒有?”連子也夠蠻。
“我……”水玲瓏剛要開口,安平在車轅上說道,“尚書府到了。”
諸葛鈺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微微一閃,鼓足勇氣,在水玲瓏一張一合的薄上咬了一口,這是他遠赴泉州的利息!
水玲瓏惱怒,一把推開了他:“無恥!”
諸葛鈺咧一笑,很的樣子:“我的初吻。”
你這是吻嗎?分明是咬!水玲瓏狠瞪他一眼,掀開簾幕要下車,諸葛鈺忽而像變戲法似的弄出了一個桃木盒子,并意味深長地道:“你要的手刀,我命人做好了。”
水玲瓏的心跳得飛快,拿了盒子二話不說便跳下了車。
帶著枝繁逃一般地走后,諸葛鈺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攏,忽而想到了什麼,他上了自己的,香香的,咬一下不過癮,或許下次他應該一?
水玲瓏一回屋便遣散下人,將圣旨鎖在最底層的柜子里,爾后倒了一杯涼茶,大口大口喝下,臉上的燥熱才褪了些。
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開始消化今天得到的大量信息。直覺告訴,諸葛鈺盡管用的是詢問語氣,但若非做了一番調查他大抵不會輕易講出。所以……娘不是董佳雪,跟畫意一樣都是漠北人!如此便能理解為何娘會做漠北菜,善騎馬箭,卻連一朵花都繡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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