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喪事（一）

鐺！

鐺！

鐺！

七七四十九聲喪鍾，一聲接著一聲，回在宮中，飄到上空，傳至四面八方。

宮中所有宮燈都被收起，換了白的宮燈。東宮掛起白幡，宮人侍換上素。

趙夕就被雨了，而且，之前穿的是正紅的世子妃大禮服，此時絕不相宜，得迅速換素。

向蘇皇后告罪一聲，去了一廂房裡，換上玉簪匆匆尋來的素。

“這素是哪來的？”趙夕低聲問玉簪。

玉簪悄聲答道：“奴婢去了蘇側妃那裡，借了一件素。”然後，低聲歎道：“蘇側妃哭得死去活來，奴婢去的時候，蘇側妃已經哭暈兩回了。”

趙夕惻然不語。

痛失人的痛苦，沒人比更清楚了。

蘇環不是什麼聰明人，有諸多小心思。可對太子的意是真的。太子這一死，蘇環不知何等痛苦。

此時不是為蘇環唏噓的時候。趙夕定定心神，低聲道：“走吧！我去守著皇后娘娘。”

東宮的靈堂在一個時辰之就設好了。

太子的首，被抬進了黑檀木所製的棺木中。蘇皇后伏在棺木上，哭腫了眼睛，哭啞了嗓子。

一白的蘇環，哭昏了倒在地上，被邊的宮人掐人中醒來，繼續哭。

眾臣都在靈堂裡跪著，蘇皇后是太子母親，蘇環是太子側妃，不肯離開靈堂也就罷了。趙夕為太子弟媳，其實份有些尷尬。只是，徐靖遠在清河郡，得代替徐靖留在這裡，送太子最後一程。

趙夕默默守在蘇皇后邊。

這一夜，宮中外，無人安睡。

在東宮外跪了一整天加半夜的慕容堯慕容慎夫子，似被眾人忘一般。明明這麼多人進出東宮，卻無人多看他們父子一眼。

小雨變了大雨，不停擊打著上的甲。雨水順著臉孔落。

慕容慎沒有手去拭雨水，就這麼直地跪著。

聽著東宮裡傳出的慟哭聲，慕容慎忽地低聲音道：“父親，三妹闖下大禍。皇上絕不會饒過，只有死路一條。我們慕容氏，也會被連累。我們該怎麼辦？就這麼坐以待斃不？”

冰冷的雨水，澆不滅慕容堯心裡的火焰。

慕容堯目如寒潭，了：“住！跪在這裡，等待皇上發落！”

所有人都在靈堂裡，他們父子跪在東宮外，又有大雨如注。仿佛被隔離在了一方天地裡。

慕容慎沒有住，轉頭看過來：“皇上盛怒之下，要斬慕容氏滿門，父親也要引頸就戮不？”

慕容堯狠狠盯著慕容慎，咬牙低語：“閉！”

慕容慎沒有閃避，和父親對視僵持。

轟隆！

一道閃電劈下，沉的天空似被閃電劈開了一條隙。

短短剎那，照亮了慕容慎盛滿了野心的眼睛，也照亮了慕容堯沉冷厲的臉孔。

……

大雨下了半夜，直至三更才停。

靈堂裡的燭火亮了一夜。

蘇皇后在靈堂裡哭了一整夜，到天明時終於熬不住，地倒下。蕈紫忙扶著蘇皇后的左側，趙夕則扶住蘇皇后的右胳膊。

“娘娘傷心過度昏厥過去，”蕈紫斷斷續續地哭了一夜，嗓子嘶啞得厲害，勉強出幾句：“奴婢扶著娘娘去歇一歇。”

趙夕低聲道：“我和你一同扶著娘娘安歇。”

蕈紫縱然滿心悲痛，此時也忍不住抬頭看趙夕一眼。

這一夜，趙夕陪著蘇皇后守在靈堂裡。

從頭至尾，趙夕幾乎沒說過話。蘇皇后痛哭落淚，趙夕默默為蘇皇后拭眼淚。蘇皇后哭昏過去，趙夕依舊默默守候。

沉浸在痛苦和淚水裡的人，才懂這份邊有人可以依靠的滋味。

兩人扶著蘇皇后走出幾步，忽然聽到後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

咚！

仿佛是什麼瞬間開了。

趙夕一驚，倏忽轉頭。

“不好了！蘇側妃撞棺自盡了！”

太子的棺木前，躺著一個白影。正是太子側妃蘇環。棺木上那一蓬濺開的鮮，目驚心。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住了，一時竟無人出聲。

“快來人，去宣太醫。誰也別蘇側妃，等太醫來。”趙夕厲聲下令。愣住的宮人立刻領命，飛快地跑出了靈堂去宣太醫。

蕈紫一顆心怦怦跳，急急低語道：“奴婢伺候皇后娘娘去安歇，蘇側妃這裡，就有勞世子妃了。”

宮中嬪妃人數不勝數，真正有品級的卻沒幾個，蕈紫從沒看在眼底。東宮裡的眷，只有蘇環和慕容燕。慕容燕下藥害死了太子，被關在天牢裡。蘇環現在又撞了棺木。

在蕈紫眼中，除了蘇皇后，也只有眼前的趙夕值得信任了。

趙夕點了點頭，了一個宮人過來。待蕈紫和宮人扶著蘇皇后離去，趙夕快步去了靈堂裡。

圍攏住蘇環的眾宮人侍，紛紛讓開。趙夕蹲下子，目落在蘇環淋淋的額頭上。

蘇環鐵了心要殉，這一撞用盡了力氣。額頭幾乎快被撞爛了，一時還沒咽氣，竟睜著眼，衝趙夕笑了一笑。

這一笑，比哭還難看，令人心碎。

趙夕鼻間一酸，眼睛紅了：“你等一等，太醫很快就來了。”

“別救我。”蘇環斷斷續續地吐出三個字，用最後的力氣盯著趙夕：“讓我隨表哥去。”

淚水迅速衝出了眼眶。

趙夕的腦海中閃過前世徐靖中箭亡的一幕，那時的，痛不可當，隻想和徐靖一起去黃泉地下。

“你好好活著，”趙夕握住蘇環的手，聲音哽咽：“太子一定不願見你這般模樣。”

“這世上，最太子的人就是你。你要是也走了，以後還有誰會一直記著太子？”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帶著太子那一份長長久久地活下去。你永遠記著他，他就會一直活在你的心底。”

蘇環的眼中浮起淚。

心像被重錘擊中，化為齏，甚至連痛的力氣都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