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太子沒死？

被救醒了？

還當著眾臣的面向天子進言，要立徐靖為皇太弟？

慕容慎瞳孔驟然收，一臉震驚，全僵。

慕容大將軍倒沒生出什麼疑心。誰聽到這樣的消息不震驚啊！

“太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番話，可見此事早有思慮，絕不是臨時起意。”慕容大將軍低聲囑咐：“不管與不，北海王世子地位就此不同。你以後不可再和世子起爭端。”

因著慕容慎聽從父命應下親事，近來父子關系大為緩和。慕容慎對著長子，話也不免多了幾句。

“還有，再過幾日你就要娶紀二姑娘過門了。有了妻室，將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都收起來。男子漢大丈夫，整日兒長，能做什麼大事。”

慕容慎終於回過神來，慢慢點了點頭：“父親說的是。”

慕容大將軍很快離去。

慕容慎目送父親的影遠去，腦海中閃過太子孱弱蒼白的臉，閃過徐靖春風得意的俊臉，閃過穿著紅嫁嫣然而笑的趙夕……

他沉默了許久許久。

他開始重新省視自己重生一年多來的生活。

他忽然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

前世他是新朝天子，手握皇權，獨斷專行，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腳下，無人敢拂逆他的心意。

重生回來了，他很自然地以天子的姿態睥睨眾人。事實卻是，他現在的力量還太過弱小。別說撼太子挾持天子覬覦皇位，就是一個北海王世子徐靖，也不是現在的他能對付得了的。

再這般自高自大自以為是下去，他將會掉進無底深淵。

他錯了。

只有坐上那張龍椅，他才能重回昔日。在那之前，什麼都不是他的。包括慕容家，也不到他當家做主。

慕容慎閉了閉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氣。

……

“萬萬沒想到，太子竟有此打算。”

西河王世子進了潁川王世子的書房，門一關上，西河王世子就恨恨咬牙低語：“這個徐靖，當日哄騙我們出銀子支持太子建新軍。結果，新軍建好了，練兵的差事是他的。現在太子還張口請立皇太弟。什麼好事都是他的。”

潁川王世子心中的憤怒，比起西河王世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冷笑一聲道：“可不是？你我在宮中低頭彎腰，小心翼翼戰戰兢兢，所有的好都讓他得了去。”

同樣都是藩王世子。憑什麼他們這般艱難，徐靖卻風得意？

西河王世子越想越是惱怒，從鼻子裡出一聲冷哼：“想順順當當地做上皇太弟，那是癡心妄想。”

潁川王世子看一眼暴怒的西河王世子，輕飄飄地挑唆：“這可不是癡心妄想。太子已經張了口，皇后娘娘站在太子這一邊，便是皇上，也有些搖了。一旦皇上點了頭，誰能阻止？”

“立儲是國朝大事，可不是太子幾句話就能辦的事。”西河王世子冷笑連連：“滿朝文武未必樂意，還有這麼多皇室宗親，沒人支持，我倒要看看，徐靖怎麼做皇太弟。”

說著，看一眼潁川王世子：“你現在是宗人府的宗令，私下做點小作，給徐靖找點麻煩，不是什麼難事吧！”

潁川王世子裝模作樣：“生氣不滿是有的，不過，背後刀這等事做不得。”

西河王世子嗤一聲：“行了，這兒隻我們兄弟兩個，沒有別人。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就不必說了。”

“太子登基，沒什麼可說的。你我不服氣也得服氣。如果是徐靖摘了這個大桃子，我第一個就不服。”

“你就說，你心裡服不服吧！”

當然不服！

必須不服啊！

憑什麼啊！

他將媳婦都獻給永明帝了，陳氏肚子裡懷的孩子有五可能是永明帝的種。便是要再立儲君，也該是他，憑什麼是徐靖？

潁川王世子目中閃過沉冷厲，口中說道：“你別來。別忘了你我的份，皇上一直就沒放心過我們，時時提防戒備。你我邊，不知被安了多眼線耳目。要是有什麼異，就會授人把柄，第一個倒霉遭殃！”

西河王世子再次冷笑，猛然握右拳，重重砸在書桌上。

……

禮部周尚書神鎮定地出宮，趁著馬車回周府。

進了周府後，周尚書立刻了兩個長隨來，一個去趙家送口信，一個去武安伯府送信。

周夫人見周尚書神不寧，心裡驟然一跳：“老爺，太子殿下到底怎麼樣了？”

周尚書低聲歎道：“殿下被太醫們救醒了，不過，殿下孱弱，到底能撐過幾次病發，誰也說不好。”

頓了片刻，周尚書低聲將福佑殿裡發生的事道來。

周夫人像被針刺了一下，差點跳起來：“老爺說的都是真的？沒騙妾吧！”

“這等事，我怎麼敢隨便說。”周尚書沉聲低語，眼中閃過雀躍欣喜的芒：“今日朝中重臣都在場，太子說的話眾人都聽見了。這樁事，瞞不了任何人，很快就會傳開。”

“這對北海王世子來說，是個巨大的考驗，也是一個極好的機遇。”

周夫人聽出丈夫語氣中的激，也隨之振，低了聲音說道：“如果世子日後有機會繼承大統，我們的長媳可就是長公主了。”

周家也就了正經的皇室姻親。

藩王之和天子長姐，這其中分量大大不同。此事一旦了，周家便會一躍而上，為京城新貴。

周尚書捋一捋胡須，來回踱步，然後低聲囑咐：“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我們周家暫且別出聲，對外要堅定地宣稱我們周家不摻和皇室立儲一事。”

私下裡，當然是要為徐靖出力的。

周夫人點點頭應下。

天慢慢黑了。

趙元仁和武安伯一前一後登了周府的門。

一個是趙夕的大伯父，一個是徐靖二姐徐芷的夫家，再加上一個周尚書，都是徐靖天然的支持者。

三人在書房裡說了什麼，無人知曉。

周府書房裡的燭火，一直亮到了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