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幾個太醫一路跑進了後殿。

太子殿下自弱多病，一年總要病個幾場。像這般無故昏厥的，也有過幾回。尤其是近兩年，頻頻發作，令人心憂。

一群太醫圍在床榻邊，為太子殿下會診，最後得出結論。太子殿下是因緒過激氣上湧才昏厥。

聞訊急急趕來的蘇皇后，眼眶一紅，坐在床榻邊垂淚。

永明帝心裡蓬的怒火，被濃厚的自責愧疚所代替，低聲對蘇皇后說道：“今日之事怪朕，是朕在氣頭上，痛罵竣兒。他一時不住，才暈厥過去。”

蘇皇后哽咽道：“臣妾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竣兒素來孝順，想來不會無緣無故和皇上起爭執。懇請皇上消消氣，不然，竣兒就是醒了，心中也不安寧。”

永明帝這時候哪裡還記得那個忤逆犯上的孟溪知，立刻應道：“朕不生氣了。”

蘇皇后用帕子拭眼角，低聲謝恩。在帕子的遮掩下，衝一旁的徐靖使了個眼。

徐靖心領神會，不聲地退了出去。

之前廷杖一事，蘇皇后顯然早得了消息。

永明帝昏庸無道，今日早朝的行徑，更令眾臣們心寒。好在還有仁厚的太子和賢明的皇后娘娘，能稍稍安穩人心。

徐靖一出來，就被幾位藩王世子圍住，紛紛詢問太子形。幾位尚書大人眉頭皺，滿臉憂。定國公亦是一臉沉凝。

“諸位請安心。”徐靖略一揚高聲音：“太子殿下並無大礙，休息幾日便可。”

眾臣們暗暗松口氣。

永明帝這等昏君是指不上了，大家忍一忍熬一熬，等著仁厚的東宮太子登基。

徐靖快步走到金鑾殿外。

孟史已經昏了過去。守在一旁的徐十一，忙低聲道：“世子，現在該怎麼辦？”

徐靖目一閃，低聲應道：“沒有皇上的口諭，孟史暫時還不能出宮。你們幾個過來，將孟史送進東宮，先為他清洗傷口敷些傷藥。”

所有太醫都圍在太子邊，現在請太醫太過扎眼，只能先行理傷勢。

徐十一等人自習武，沒過外傷，上都帶著上好的外用傷藥。徐十一蹲下子，直接將昏迷的孟史背起，快步去往東宮。

慕容慎從頭至尾冷眼旁觀，並未阻止，角滿是冷笑。

這個徐靖，自己是六月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倒還有閑心救人。

徐靖轉，目不偏不巧地瞥到慕容慎的冷笑。原本該視若無睹，不知怎麼，心頭那口氣忽然上來了。

徐靖停步，睥睨慕容慎一眼：“聽聞慕容校尉是衛軍裡第一高手，本世子想領教一二，不知慕容校尉何時有空？”

慕容慎目中冷芒一閃：“在宮中多有不便，等世子休沐出宮，末將隨時奉陪。”

“好！那就六日後，本世子在北海王府等著你。”徐靖道：“慕容校尉要是怕了，不敢登門，本世子去慕容家也未嘗不可。”

慕容慎心中冷哼一聲，正要回擊，就聽徐靖又道：“等等，我這個皇室宗親藩王世子親自去拜會一個五品校尉，我倒沒什麼，只怕會有人在背後嚼舌頭，說慕容校尉不知上下不懂規矩。還是來北海王府吧！”

慕容慎冷冷道：“末將六日後一定去。只希，世子的拳頭和口舌一樣厲害。”

徐靖哈哈一笑：“那倒不是，本世子的拳頭比口舌厲害多了。”

慕容慎：“……”

一個時辰後，太子悠然醒轉。

太子到底和永明帝說了什麼，眾臣不得而知。隻知天子下了口諭，饒過孟史以下犯上之罪，並令太醫為孟史治傷。

一直在外等候的眾臣們，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周尚書歎道：“孟史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職也保住了。”

兵部尚書陳棟卻當頭潑了冷水：“皇上的口諭裡，隻說饒過孟史，對最重要的一樁事隻字不提。這又有什麼可值得高興的？”

眾臣啞然無語。

是啊，永明帝依舊要耗費無數金銀和征兆民夫修建皇陵。並州民不能不平，源上的問題還在。

戶部尚書長歎一聲：“也罷，大軍要出，總不能沒有糧草。百們今年都些委屈，暫停俸祿。等明年春賦收上來了，再補發吧！”

戶部尚書轉頭先離去，步履沉重。

其余眾臣，沉默片刻，各自結伴離去。

……

當日傍晚，趙夕從大伯父趙元仁口中得知今日朝會風波，也覺驚心魄：“孟史現在如何了？”

趙元仁歎道：“當時多虧太子殿下及時趕到，世子一力攔下了施廷杖的慕容慎。不然，孟溪知就要被生生杖斃在金鑾殿外了。”

趙夕沉默不語。

前世此時，被困在周隋的軍帳中。進京城，是數年後的事。

這期間幾年，京城經過諸多變故。太子病故，天子被慕容慎父子挾持，定國公戰死，忠勇侯急病亡……這些事，都未親經歷過。

不過，這幾個月來的風起雲湧，和前世已大為不同。慕容慎不甘居於人下，屢屢在暗中出手，擾朝堂，攪風雲。

趙元仁不知趙夕的心思，繼續歎道：“今日發生的事，實在令眾臣心寒齒冷。冀州並州接連叛，說不定很快別的州郡也有民。這等時候，皇上不思如何安定人心，執意要修皇陵。實在非明君所為。”

趙夕忽地說道：“這個昏君，大晉很快就要毀在他手裡。”

趙元仁：“……”

趙元仁全一震，口而出道：“月牙兒，不可胡說！”

趙夕淡淡道：“這裡隻我和大伯父兩人，說一說心裡話有何不可。現在這麼想的，何止我一個。”

趙元仁無言以對，唯有頹然長歎。

隔日，孟史被送回了孟府。

過了兩日，趙夕去了孟府探。

孟夫人一雙眼哭得又紅又腫，容貌憔悴：“多謝趙六姑娘親自登門探。”然後領著趙夕進了孟史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