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知道自己必須做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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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這一句話的那一剎那，這一周來得幾乎不出氣的那種負重突然仿佛消失了。

決定了。晚上回家就把這件事告訴父母。

他們會深打擊，接著，應該會反對的決定。畢竟，這麼多年來，在父母的眼中，張文華一直是個無可挑剔的好婿。

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更改自己的決定。

☆、第一回

梅錦坐在鏡前梳頭，看著鏡中的自己。

這是一張微帶圓潤的臉龐，白皙澤，絕不丑，但也不是那種能讓人一目便覺眼前一亮的人。

五之中，除了一雙眼睛長得還算出之外，論明艷，遠遠比不上從前的自己。

聽說這個的生母從前是江南一個昆伶班里的絕，這才會被自己的父親梅老爺看中。而梅老爺也是眉清目秀儀表堂堂。不知道怎麼了，生出的兒卻見平凡。

來這里已經一年了。但每天梳頭時，看到鏡子里映出的自己這張臉，依然還是有點不習慣。

并不是抗拒這張臉。看久了，還很是喜歡自己眉目里出的那種靜恬之。

讓到不習慣的，是自己跟隨這張臉的改變而驟然發生了巨變的生活方式，甚至是思考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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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老太太你到房里去!”

冬香是梅家老太太房里的雜役丫頭，大冬天的被差遣到這里來傳話，很是不快，語氣自然就不客氣了。

“快些!讓老太太們等你麼?”

在冬香不耐煩的催促聲中，梅錦扣上最后一個頭發卡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隨著冬香走在路上時，梅錦心里便已經約猜到，接下來等待自己的大概會是什麼了。

整件事，還要從小半個月前說起。

小半個月前，梅家忽然來了個不速之客。

用不速之客來形容，簡直是再切不過。因為即便是梅老太太，也早忘了還有這事的存在。

客人來自距離京城萬里之遙的云南昆州，姓萬，是當地軍衛所的百戶長。

他不遠萬里從昆州來到京城，就是為了替自己的外甥向梅家提親。或者說，是要求梅家履行當年的婚約。

萬百戶道明來意，當時，正端著茶盅在喝茶的梅家老爺梅孟繁，一口水來不及咽下去，當場便嗆住了。

等送走客人后，梅老爺便急匆匆去找自己的母親梅老太太商量。

梅老太太這才終于想了起來，確實是有這麼一件事。

十幾年前，當時任職地方的梅家老太爺還在世，有一年出差云南，路上遭遇了強盜，差點沒命之時，被路過的裴道正所救。

裴道正原本出軍戶，靠著軍功升遷為守備，當時恰好帶兵路過，救下了梅家老太爺。隨后二人敘話，得知祖父輩竟是同鄉，言談更加投機。又，裴家有個兒子，名長青，比梅家的長孫元娘大兩歲，年齡恰好相配，雙方當時便定下了婚約，換信。

云南一別，頭兩年，兩家還一直有通信往來，隨后梅家老太爺病故，而梅孟繁進士及第，兩家往來漸漸就零落了下來。再過兩年，等傳來消息，裴道正死去，裴家敗落，只剩孤兒寡母度日后，梅家便徹底斷了和裴家的往來。

這麼多年過去，時至今日，梅家老爺梅孟繁雖然還只是個通政司里的一個小小參議，掉到京里就不見臉的角，但梅家就要攀上兵部左侍郎江家的門路了。

大房的元娘，今年十七，和江家三公子去年訂了親，再過個把月就是婚期，如今嫁妝也都備好。萬萬沒想到，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人，扯出了這麼一樁陳年舊事。

梅家頓時了陣腳。

如果履行老太爺當年許下的婚約，就要把元娘嫁去云南。

萬百戶來的時候，大老爺打聽過裴家的況。

裴家孤兒寡母如今住在昆州，一個漢人和當地土人雜居的西南邊陲之地。前頭說過，梅家祖上就出自彼地，見慣了京都富貴和江南的繁華，梅家本不愿和祖籍還有任何牽扯。裴家族中如今又無人，雖還有幾十畝田地，但這在梅家人看來本算不了什麼。而元娘卻是梅家人眼中會下蛋的金凰，全靠攀江家了。現在怎麼愿意用去履行當年的婚約?

但現在，對方手里不但有老太爺當年給的信，還有幾封早年的往來通信，上面字字句句兒婚姻寫得清清楚楚。倘若自己此刻悔婚，萬一對方不愿，把事捅了出去，甚至告到史臺，梅孟繁場名聲臭了，再想把元娘嫁給江侍郎的兒子，估計也是不可能了。

梅孟繁的夫人廖太太譏嘲姓裴的不知好歹癩□□想吃天鵝，又埋怨老太爺當年糊涂，埋下了這麼一段禍。急得快跳腳時，從梅老太太那里傳來了話，說是有了應對之策。

婚約還是要履的，只不過，嫁出去的不是元娘，而是元娘的某個妹妹。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

梅家最不缺的就是兒了。

除了元娘之外，另有五個兒。比來比去，用年紀相仿的二娘代替元娘出嫁，最好不過了。

梅家二兒比元娘不過小了幾個月而已。但兩人際遇，卻是天差地別。梅二娘生母是個昆伶，被老爺相中買了，當金雀般地養在外頭，生下后沒多久就死了。老爺為此傷心了一陣子，最后把兒給抱了回來。因為這事兒，廖太太當時恨了許久，丟在個偏僻角落養豬般地養著。至于二娘父親梅老爺，傷心一陣后就丟開了，自此也就不大過問這個兒的日常，全丟給了廖氏。

養豬也是養。豬養了可以宰了賣錢，梅家養了這麼多年，現在，也該是報答的時候了————

梅錦到了福壽堂，進到老太太的屋里，見廖太太也在。

一改平日冷淡，梅錦進禮時，廖太太破天荒地面笑容，親自過來執起的手道：“昨日打發人送到你屋里的兩塊料子可還喜歡?都是金針坊新出的，連你元姐姐也還沒有，一拿來，第一個先送你屋里了。”

梅錦道：“多謝母親，我極是喜歡。”說完垂手站立。

梅老太太微微瞇著眼，打量著這個孫，越想，越覺得這法子妥當。

以裴家今日的破落，梅家隨便哪個兒，只要肯嫁過去，想來也就萬幸了，怎還有底氣定要娶到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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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今日找你來，是有件喜事。”

梅老太太向來板著的一張臉上，此刻也出了些許帶著溫的笑意。

梅錦沉默。

老太太瞥了眼媳婦。

廖太太于是笑道：“你祖母說的沒錯，確實是件大喜之事。你不曉得，十幾年前你祖父曾替你和一戶姓裴的人家訂下了親事。如今對方上門來提親了。你爹的意思是，這門婚事既然是你祖父在世時定下的，對方對你祖父又有救命之恩，如今不能不認。且似我們這種正經宦人家，毀約之名傳出去了也不好聽。你放心，昆州雖然遠了些，但裴家那兒子和你年齡正相配，且人材也是百里挑一。我和你爹的意思，是等你元姐姐出嫁了就辦你的喜事。等你到了夫家，往后你就坐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