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蘿和卞翎玉回客棧的路上，讓茴香去打聽這幾年南越發生的事。

草木怪打聽消息就是比人要快，但令師蘿意外的是，趙并沒有再豢養鮫人，但他弄出了一大批奴隸，每年定時去南海打撈鮫珠。

這對奴隸和鮫人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可也不是什麼害命的事，怪不得也沒人置喙。

師蘿聽了蹙起眉頭，母親的心維持了數十年，但如今也算是廢了。

“木靈們說，南越新君不曾豢養過什麼妖。”

這勉強算個好消息，至南越不至于天下公敵。

卞翎玉問師蘿：“你要手奴隸和鮫人的事？”

師蘿搖頭：“我不會管這個，父親曾與我說，修士不可手凡間之事，天下萬，各有變數，我們能保眾生安穩，卻不可心存偏頗。”

“師桓說得沒錯，他把你教得很好。”

聽他這樣評價，師蘿哭笑不得糾正道：“你稱什麼師桓啊，你是我夫君，他也是你爹爹。”

卞翎玉還勉強能記起師桓的樣子，十年前妄渡海一戰，他見過師桓。

卞翎玉長這麼大，連自己的父親都沒過一聲爹，但在認真的表下，他竟然覺得這個稱呼有了點溫度。

三人一路往客棧走。

茴香邊走邊和木靈們通，表驚訝，連忙又把凡間最近異，包括卞清璇和衛長淵來此除妖之事也說與師蘿聽。

師蘿聽罷，看著南越沉沉的天，只覺風雨來。

說來也巧，他們回到客棧，恰好遇到卞清璇帶著弟子們來住店。

老板娘圍著卞清璇，喜笑開，卞清璇還是一青裳，抬手扔給老板娘一大包銀子。

衛長淵神冷漠地坐在大堂，一群跟著卞清璇的弟子們，像是無聲的鵪鶉。

聽見腳步聲，卞清璇似有所，回頭看來。

的目故意略過師蘿，著卞翎玉，莞爾道：“哥哥，上次一別，近來可好？”

卞翎玉冷淡地看一眼，沒有回答。

卞清璇這話聽不出什麼諷刺，甚至是溫和帶笑的，任誰聽了，都以為只是在寒暄。然而兩個神族都清楚，上次那一戰何其慘烈，卞清璇被穿腹部的傷至今都沒好。

卞清璇看見卞翎玉如今能站起來，還意外。

卞清璇想到什麼，笑容淡了幾分，說：“我倒是忘了，你自然過得很好。”

說完這句話，才看向師蘿：“蘿師姐……”

師蘿面無表看著，大有一副“你別說，我不想聽你說鬼話”的意思在里面。

卞清璇頓了頓，角的虛假笑意變得真實幾分，倒真沒說什麼去惡心師蘿，已經許久沒有看見師蘿。

師蘿還是這樣鮮活明麗，卞清璇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和老板娘談話了。

他們說完話，那群弟子也來打了個招呼，每個人臉上多多有些不自然。

如今卞清璇不再控制他們，他們幾乎都不敢相信以前對師蘿惡語相向的是自己，而這段時間與卞清璇同行，他們也發現小師妹并非想象的那般溫友善。

今日還是卞清璇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像往日一樣笑。

弟子們在衛長淵和卞清璇的低氣中太久了，見到師蘿竟然都覺得親切。

但師蘿對他們沒什麼，不咸不淡地應了聲，拉著卞翎玉要回房間。

“師妹。”

師蘿腳步頓了頓，回頭去看衛長淵。

其實進客棧的第一眼就看見了他，衛長淵變了好多。

他曾經清雋如風，是被世人盛贊的天生劍骨天才，而今他十分瘦削，臉頰蒼白，一雙眼睛仿佛失去了當初的彩。

他不再意氣風發，甚至沒有自己剛重生回來時，朗朗訓斥自己的氣勢。

師蘿隔著一眾弟子，心里有幾分可惜，不管怎樣，的師兄不該這副模樣。然而鴛鴦佩已還，長明珠斬斷了他們最后的誼，如今還有了自己的道。

衛長淵在眼中，也和其他人一樣，只是普通的師兄了。

“衛師兄。”

衛長淵的目落在師蘿和卞翎玉握的手上，心里泛起一片淺淺痛意。那日他沒有聽卞清璇的去破壞的道大典，便知道會有今日。

衛長淵本也以為自己已經放下，庭院前鴛鴦玉碎，他選了卞清璇，放棄了師蘿的那一刻，就早該像自己所想的那樣，忘卻這段年時的誼。

然而自母親去世以來，腦海里卞清璇的臉越來越淡，他午夜夢回，全是和師蘿有關的過往。

衛長淵想起了很多在記憶里已經模糊的事。

夢里師蘿像時一樣，和自己躺在草地，在山坡上看不夜山的月亮。

他向來板正的臉上，帶著屬于年人的淺淺笑意，他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笑過。

他又想起自己給帶的糕點在除妖的路上被碎，他窘迫得幾乎拿不出手，卻笑接過去，和他一起分吃了，一點也沒剩下。

衛長淵醒來怔愣許久，發現眼角一片潤意。

今日這也是衛長淵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見師蘿。牽著道的手，隔著破碎的，在樓梯上回眸，卻只有一聲生疏的“衛師兄”。

他口的傷仿佛被撕扯開來，那點遲緩的痛，在今日才變得真切。這傷像是一輩子都不會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