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師蘿從未瞧不起他，只想問出個結果：“那如果我一直需要你呢？”

這句話出口，卞翎玉終于轉頭來看。

師蘿對上他的目，臉頰莫名有些發燙，默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自己發紅的臉頰。

兩個人一時誰都沒說話。

卞翎玉從不肖想師蘿會喜歡自己，師蘿把半張小臉都埋在了被子里，卞翎玉看不清臉。他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也沒打算在這種事上撒謊，于是道：“我會留在不夜山，直到我死之前。”

卞翎玉看不見的地方，師蘿耳朵也開始發燙，默默又把被子拉了拉，幾乎整個都在錦被中，以至于傳出來的聲音都是悶悶的：“嗯，我要睡覺了。”

話題單方面被終結，卞翎玉卻也沒什麼意見。他闔上灰墨的眸，安安靜靜的。

師蘿說要睡覺，卻儼然已經睡不著。

前世今生，沒人用一輩子來陪，死的時候，孤零零在破廟，只有一池塘盛開的荷花。

這輩子卞翎玉卻會陪著。

在被子里捂了一會兒，心里已經確定卞翎玉應該都是有點心悅自己的。若出于恩義，世上沒有一個人會用余生陪著另一個人。

師蘿不知道他這份心意有多重，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既然知道了，就不想裝作視而不見。

凡人的一生并不長，本來就說過會好好待他，若卞翎玉的愿是和做道，也不是不行。

應該……行的吧？喜歡和卞翎玉待在一起的，看他生氣有時候都覺得有趣，卞翎玉還從不制造麻煩。反正當真的道，和現在應該也沒多大區別。

師蘿向來不會遮遮掩掩，輾轉幾番后，從被子里探出頭。

卞翎玉比規矩多了，一直一沒。

師蘿看見陶泥兔子還在椅上，驟然想起自己生辰那日，卞翎玉為自己淚的手。

而今回想起來，好像很多被忽略的東西，如今都了佐證。

決定做最后一個試探，如果卞翎玉惱怒得要掐死，就當做無事發生，也不提道的事了，可若他不生氣，也沒趕走，就問問，他要不要自己真的做他道。

下定了決心，掀開了自己的被子，磨磨蹭蹭，又拉開卞翎玉的被子，給自己蓋好。

年的被子里，就像他的人，冷颼颼的。睡了這麼久，他看上去平靜如斯，卻沒想到被子里沒有一點兒溫度。

也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張，輕輕了。

卞翎玉從靠過來就有覺，但他一直沒睜眼，手心已經被掐出。今夜一晚，師蘿都在折磨他，先是要在房里沐浴，后面還要和他同榻。不把他當男人，他也就只能冷漠地把自己當個死人。

但現在，被子里鉆進來暖呼呼的一團，他終于忍無可忍，別過頭垂眸看，道：“師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只是在克制，在忍，不是真的死了沒覺。

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月從窗外傾泄，沒有先前那樣黑漆漆一片。

師蘿仰起瓷白的小臉看他，手臂不小心到了他繃的胳膊。也很張啊！見他沒掐自己，鼓起勇氣很有擔當地把話說完：“我就是想到，你若在凡間，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你若一輩子在不夜山，我豈非耽誤了你一生。所以我想問問，你若愿意……”

想了想，換卞翎玉那種說法：“你若需要，我給你做真的道吧？”

第41章 親吻

同樣的對話，發生第二遍，卞翎玉還是難以平靜。

但這次他已經沒有像在荒山那樣腦海一片空白，他等著師蘿補充后半句，這次是為了爹爹師桓，還是不夜山？

總歸他如今已經這樣了，朱厭也快要現世。他病骨支離，只余這幅皮囊，還有剩余不多的時間。能給的，十年前卞翎玉早就給了。他已經想不出，師蘿還需要自己為做什麼。

等了好半晌，師蘿卻沒有下文。

卞翎玉不得不轉過頭看，兩人現在在一個被窩了，再靠近一點，連呼吸都能織。

師蘿問的時候還沒有這麼張，這會兒月照亮半間屋子，兩個人的表都清晰可見，的心漸漸提起來。

已經把胳膊收了回來，盡量離卞翎玉不那麼近，如今對上卞翎玉面無表打量的臉，幾乎想要回到自己被窩去，當作什麼都沒說。

卞翎玉卻不可能當什麼都沒說：“做我真的道，然后呢，需要我為你做什麼？”

有些困：“不需要你做什麼。”

卞翎玉見不似說謊，也確實沒有后半句，良久，才意識到師蘿竟然是認真的。他沉默地看著，沒想到會提出這樣荒謬的提議。

卞翎玉若還能活很久，他必定拒絕。神族的尊嚴不容許有人因為可憐他而施予他。

但人間三年，無力被困在明幽山小院，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哪怕沒有衛長淵，他也沒有時間再得到的，他心里覺得有些嘲諷，是啊，曾經連的辱他都心甘愿了，如今這點又算得了什麼呢？

茴香擔心師蘿懂了，會像師桓那樣，為救綰蕁付出一切。可卞翎玉知道師蘿不會，懵懂的生命里，許過的只有衛長淵。卞翎玉永遠不會擔心自己死后，師蘿有多傷心。